第893章 冰痕里的红绳
凌晨三点的值班室,季洁正对着台灯调试那台银灰色相机。快门声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格外清晰,像在切割凝滞的空气。突然,桌上的对讲机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季姐、杨队,河湾下游发现情况,速来!”对讲机里传来李少成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季洁皱了皱眉,放下相机起身。这时杨震推门进来,他身上裹着寒气,睫毛上沾着的白霜簌簌往下掉。“刚接到李少成的消息,河湾那边可能出事了。”杨震的声音里透着凝重。
两人快步下楼,警车碾过结着薄冰的路面,发出沉闷的碾压声。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河湾。警戒线外已经围了几个早起的渔民,他们缩着脖子搓着手,嘴里呼出的白气与河面上的薄雾混在一起。
“杨队,季姐,你们可来了。”李少成迎了上来,脸色有些苍白。“燕华姐已经在里面了,情况不太好。”
季洁和杨震穿过警戒线,何燕华正蹲在芦苇丛边,手里的镊子夹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骨,骨头边缘沾着的暗红色组织已经冻成了硬块,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燕华,怎么样?”杨震问道。
“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何燕华把碎骨放进证物盒,金属盒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尸块被利器分割,切口很整齐,凶手可能懂解剖学,或者……经常处理生肉。”她指了指旁边的编织袋,袋口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皮肤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起皱,像块泡久了的馒头。
季洁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周围勘察。指尖触到芦苇丛里的冰碴时,猛地想起杨父相机里那张红枫照片——枫叶边缘被冻住的霜花,和此刻碎骨上的冰碴有着惊人的相似。她顺着芦苇的倒伏方向往前走,脚下的淤泥里混着碎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季姐,你看这是什么?”不远处的王勇喊道。
季洁快步走过去,在离编织袋三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半截断裂的红绳,绳子末端系着个小小的枫叶吊坠,吊坠上的红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金属原色,像被血浸泡过的铜片。
“这绳子眼熟吗?”季洁用镊子夹起红绳,转身递给杨震。
杨震接过证物袋,瞳孔骤然收缩,手指在证物袋外摩挲着吊坠的轮廓。“这……这是林燕的吊坠!”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上周林燕案子的卷宗里,有张她戴着同款吊坠的照片,她妈说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买的,绳子断过三次,每次都是她自己重新接好的。”
“这么说,死者很可能和林燕有关?”田蕊在一旁问道,眼里满是惊讶。
杨震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结冰的河面,冰面下隐约能看见沉在水底的塑料袋,袋口飘着的一缕黑发在水里轻轻晃动,像水草的须。“有这个可能,继续仔细搜查现场。”
技术刘正在提取现场足迹,他的喷嚏声在空旷的河湾里格外响亮。“杨队,季姐,除了咱们的脚印,还有串奇怪的鞋印,技术刘指着泥地上的印记,脚印前深后浅,鞋跟处有个三角形的缺口,和上周林燕家楼下发现的鞋印一致,应该是同一双鞋。”他往脚印上撒了层石膏粉,白色粉末落在泥地上,像突然下起的雪。
“太好了,这是重要线索!”韩丽兴奋地说。
季洁走到河边,冰冷的风灌进领口,冻得她脖颈发僵。她掏出那台银灰色相机,镜头对准河面的冰窟窿,窟窿里的水泛着黑绿色,像只凝视着水面的眼睛。"咔嗒"一声,快门声在风声里格外清晰。
杨震转过头时,看见季洁正盯着相机的取景器,睫毛上沾着的霜花在晨光里闪着微光。“拍下来,”她轻声说,“说不定冰面下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就像爸相机里藏着的胶卷。”
太阳升起来时,河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技术科的人从冰窟窿里打捞出三个黑色塑料袋,袋口用麻绳系着,解开时发出的摩擦声像蛇在吐信子。最后一个袋子里装着的,是颗被冻得硬邦邦的头颅,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芦苇,眼角处结着的冰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像谁没擦干的眼泪。
何燕华掀开白布时,季洁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看见死者嘴角处的冻疮——和林燕手上的冻疮一模一样,都是被冻裂后结的痂,痂皮边缘泛着暗红色,像没涂匀的胭脂。“和林燕一样,都有冻疮,”何燕华的声音带着惋惜,“而且切口处的组织反应,和林燕身上的伤口吻合,凶手是同一个人。”
“看来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必须并案侦查。”杨震严肃地说,“大斌子,你去调取河湾附近近一周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和车辆。陶非,你再去走访一下周围的渔民,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好的,杨队。”周志斌和陶非异口同声地应道,转身忙碌起来。
杨震站在警戒线外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季洁看见他的手指在手机壳上用力掐着,壳子边缘的漆被蹭掉了一块,露出底下的白色塑料,像极了证物袋里那块剥落的红漆。她再次举起相机,镜头里的河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芦苇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