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如画 作品

第889章 红绸上的针脚

凌晨三点的值班室,荧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季洁刚把案卷整理成册,桌上的红色座机突然尖叫起来。她抓起听筒的瞬间,指腹还沾着档案袋边缘的灰尘,听筒里王勇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劈面而来:“季姐,城西纺织巷37号,人命案。”“死者信息?”季洁摸出笔在便签本上划拉。

“女性,二十多岁,合租的姑娘报的警,说是早上起来看见门缝淌血。”王勇的呼吸声很重,“杨队带的夜班刚结束蹲守,他直接过去了。”

挂了电话,季洁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警服,金属拉链蹭过锁骨时冰凉刺骨。走廊尽头的开水房传来声响,李少成正端着泡面出来,看见她往外冲,嘴里的叉子都掉了:“季姐,这是出警?”

“纺织巷命案,叫上技术刘,五分钟后楼下集合。”季洁的声音撞在走廊瓷砖上,带着回音。

警车碾过积水的路面,车灯在纺织巷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巷口的槐树下,杨震正蹲在警戒线旁翻看笔录,皮鞋尖沾着泥点。看见季洁下车,他把笔录本合上扔给身后的韩丽:“死者林诗婷,三十一岁,河南周口人,在巷尾"锦绣裁坊"做裁缝。报案人是她室友张姿颖,在超市上夜班,凌晨两点半回来发现门没锁,客厅地板有血痕,推门看见人倒在卧室。”

“现场保护得怎么样?”季洁戴上白手套,指尖在手套内侧蹭了蹭。

“张姿颖吓傻了,进卧室没敢碰东西,就退出来打电话了。”杨震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的出租屋门,“何燕华正在里面,初步判断致命伤在左胸,单刃利器,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技术刘正蹲在茶几旁拍照,见季洁和杨震进来,举了举手里的证物袋:“季姐、杨队,桌上有半碗没吃完的面条,筷子还插在碗里,像是吃了一半被打断了。”

季洁的目光扫过墙角的蛇皮袋,袋口露出半截花布,又落在卧室门口。门框上挂着半截红绳,末端系着颗磨得发亮的铜纽扣,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扯下来的。

“卧室情况?”她问。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杨震推开门。

林诗婷趴在卧室地板上,碎花睡衣的左胸位置洇开大片暗褐色血迹,身下的水泥地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床头柜的抽屉被整个拽了出来,里面的发卡、零钱撒了一地。最显眼的是床头柜上的相框——红底照片里,穿嫁衣的姑娘笑得眼尾起了细纹,身旁的男人穿着笔挺西装,两人身后是爬满牵牛花的土墙。

“这嫁衣......”田蕊凑近了看,“针脚真密,像是手工绣的。”

季洁拿起相框,玻璃边缘有细微的裂痕。照片里的红绸嫁衣泛着柔光,金线绣的凤凰尾巴从肩头一直拖到裙摆。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敲了敲照片上男人的脸:“老公,查这个男人的身份。”

“已经让户籍科查了。”杨震指着死者的手,“你看她无名指。”

林诗婷的右手蜷在身下,周志斌小心地把她的手翻过来,指关节处布满老茧,无名指第二指节有一圈浅白色的印记,像常年戴戒指留下的。

“张姿颖在哪?”季洁放下相框。

“在警戒线外做笔录呢。”丁箭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证物袋,“季姐,张姿颖说这个是林诗婷天天带在身上的。”

袋子里装着个巴掌大的布偶,用碎布头拼缝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脖子上系着和门框上同款的红绳。布偶的肚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秀"字,针脚歪得像是初学针线的人缝的。

“去问张姿颖,季洁盯着布偶,林诗婷有没有提过老家的事,特别是照片上的男人。”

丁箭应声跑出去,孟佳突然"咦"了一声。她正用紫外灯照地板,在床脚处照出几个模糊的鞋印:“季姐,像是胶底鞋,39码左右,边缘有磨损。”

“提取下来比对。”季洁走到窗边,推开积灰的木窗。对面楼房的阳台上晾着密密麻麻的衣服,一件褪色的红衬衫被风吹得贴在防盗网上,像面皱巴巴的旗子。窗台上摆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顶针,还有一团没缠完的红线。

“法医初步判断凶器是窄刃刀,大概十五厘米长。”陶非从尸体旁直起身,摘下口罩,“死者手腕有环状淤青,应该是被人攥住过,死前有过挣扎。”

季洁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除了零钱和发卡,还有几张裁剪下来的报纸,上面刊登着旗袍样式的广告,边缘被反复折过,有明显的磨损。

“她在研究旗袍样式?”韩丽凑过来看,“锦绣裁坊不是做来料加工的吗?”

“去裁坊问问就知道了。”杨震掏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我让李少成去查林诗婷的通话记录了,顺便调纺织巷的监控。”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季洁坐在警车里看张姿颖的笔录,王勇在旁边啃包子:“张姿颖说林诗婷三年前从老家来的,平时除了上班就在家做活,很少出门。照片上的男人她见过一次,林诗婷说是同乡,没多说别的。”

“同乡?”季洁用笔圈住这两个字,“林诗婷的银行流水查了吗?”

“查了,近半年每个月都有固定支出,大概一千到两千不等,收款方是个陌生账户,开户地在周口。”王勇咽下包子,“还有,户籍科那边回话了,林诗婷未婚,照片上的男人叫吴信宏,是她的未婚夫,三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上个月刚出狱。”

季洁猛地抬头:“出狱后在哪?”

“还在查,他没回老家。”

“去锦绣裁坊。”季洁推开车门,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裁坊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看见警察来了,手里的软尺都掉在了地上:“林诗婷出事了?不可能啊,昨晚她还来取过布料......”

“她昨晚几点来的?”杨震拿出笔录本。

“大概七点吧,取了块藏青的料子,说要赶件旗袍。”老板往店里瞅了瞅,“她手艺好,尤其是盘扣,附近嫁女儿的都找她做嫁衣。”

“她提过吴信宏吗?”季洁指着墙上挂着的旗袍样衣,上面的盘扣是海棠样式的。

“提过一次,旁边熨衣服的大姐插嘴,半年前她做噩梦哭醒,我们问她,她说梦见以前的人了。还说要是那人能出来,她就给他做件新衣服。”

“她有没有跟人结过怨?”丁箭拿出吴信宏的照片,“见过这个男人吗?”

“没见过。”老板摇摇头,“不过上个月有个男的来找过她,在门口吵了一架,那男的骂骂咧咧地说"别以为躲到城里就没事了"。”

“什么样的男人?”

“四十多岁,瘸着条腿,穿件灰夹克。”熨衣服的大姐回忆,“听口音跟林诗婷差不多,临走时还扯了扯我们挂在门口的旗袍样衣,说"就你这手艺,做寿衣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