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真是我外孙!

 丘行恭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孙思邈是什么人? 

 那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药王,是连陛下都要礼敬三分的神医。 

 他见惯了生死,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可今日,他看着上将夫人,为何会是这副,仿佛要哭出来的模样? 

 “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为上将夫人,诊脉。” 

 孙思邈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缓步,走向王婉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王婉儿看着这位须发皆白,却仙风道骨的老者,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心中,也生出几分莫名的亲近与疑惑。 

 “有劳,神医了。” 

 她轻声说道,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孙思邈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屋。 

 “外面风大,对夫人和腹中的胎儿,不好。” 

 他的语气,温和得,不像一个初次见面的长者,倒像一个,关心自家晚辈的,爷爷。 

 丘行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简陋的屋舍内,只剩下孙思邈与王婉儿两人。 

 孙思邈取出一块柔软的丝帕,垫在王婉儿的手腕下。 

 他的三根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指尖,传来那平稳而又带着一丝活力的脉搏。 

 一个,很强健。 

 另一个,略显稚嫩,却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是龙凤胎。 

 孙思邈的心,又是一颤。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夫人放心,胎像很稳,母子平安。” 

 “多谢神医。”王婉儿松了口气。 

 “只是……”孙思邈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夫人似乎有些,思虑过重,气血略有亏损。” 

 他抬起头,那双苍老而又温和的眼睛,看着王婉儿。 

 “那孩子,常年征战在外,想必,夫人很是挂念吧。” 

 王婉儿的眼圈,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老夫,与那孩子的家,也算有些渊源。”孙思邈的声音,放得更轻了。 

 “不知,他的父母,如今,可还安好?”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可那搭在脉搏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王婉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夫君他,自幼,便是孤儿。” 

 “他的母亲……”王婉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很早就,过世了。” 

 孙思邈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那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他沙哑地说道。 

 “不知,可否方便告知,他母亲的,名讳?” 

 “老夫有些故人,也姓萧,或许,能有些渊源。” 

 王婉儿没有怀疑。  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位神医,亲切得,有些过分。 

 “我听夫君提过一次。” 

 “他母亲,闺名,霜华。” 

 轰! 

 霜华。 

 这两个字,像两道天雷,在孙思邈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那搭在王婉儿手腕上的手指,猛地一滑。 

 “神医?” 

 王婉儿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您怎么了?” 

 “没……没事。” 

 孙思—邈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夫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也叫,霜华。” 

 他死死地,盯着王婉儿的眼睛。 

 “那孩子的父亲呢?” 

 “他……可曾提及?” 

 王婉儿摇了摇头。 

 “夫君说,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他母亲,也从未提过。” 

 “只是,给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王婉儿说着,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根红绳。 

 红绳的末端,系着一块,温润的,白色的戒指。 

 她将戒指,递到孙思邈的面前。 

 “夫君说,这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孙思邈颤抖着,伸出手。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块戒指。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戒指之上。 

 戒指的正面,用古篆,刻着一个字。 

 萧。 

 可孙思邈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个字,看到了戒指的背面。 

 那背面,一定,雕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那是,李家的,图腾。 

 那是,二十年前,他亲眼看着,李渊将那块,一分为二的龙凤佩中的一半,亲手,挂在了自己女儿的颈间。 

 他曾说,见此佩,如见他。 

 “神医?” 

 王婉儿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声地,又唤了一声。 

 孙思邈猛地回过神来。 

 他没有去碰那块戒指。 

 他怕自己一碰,就会,彻底失态。 

 “好玉。” 

 他收回目光,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块,好玉。” 

 他站起身,背对着王婉儿,走到窗边。 

 他需要,平复。  他需要,将那滔天的悲恸,与那惊天的狂喜,全都,压下去。 

 外孙。 

 那个叫萧羽的年轻人,真的是,他的外孙。 

 那个在南阳城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辣话语的少年,流着他孙家,和他李家的血。 

 而他,李渊。 

 那个坐在龙椅之上,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要搅动天下风云的帝王。 

 他还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儿子,不仅活着,还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个秘密,太大了。 

 大到,足以,颠覆整个大唐。 

 不能说。 

 至少,现在,绝不能说。 

 许久。 

 孙思邈转过身,那张脸上,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只是那双眼睛的深处,却多了一些,王婉儿看不懂的东西。 

 “孩子。” 

 他看着王婉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慈爱。 

 “你母亲,与我,是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