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宫宴
宫宴设于昭阳殿，此地本是历代吴王宴请群臣、举行庆典之所，飞檐斗拱，玉阶丹陛，处处彰显着王权的威严与奢靡。
十二根蟠龙金柱在明珠映照下流光溢彩，穹顶绘制的九天仙阙图中，诸神仪态万千，宝相庄严。
明珠的光晕为神像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边，那一双双悲悯的眼眸，在光影变幻间，恍若真在垂眸俯视着这场人间盛宴。
今夜，殿内明珠高悬，亮如白昼，珊瑚宝树点缀其间，琉璃灯盏溢出暖光，映照着织金地毯。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舞姬身披轻绡，随着乐声摇曳生姿，水袖翻飞，试图营造出一派太平盛世的欢愉景象。
然而，在此等盛宴的表象之下，却是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与压抑。
只见珍馐美馔陈列于案，玉液琼浆盛满金樽，却无人有心享用。
金樽中盛满葡萄美酒，酒液在琉璃盏中漾出琥珀光彩，可众多文武百官却尽皆垂首危坐，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杯盘，无人敢举箸。
乐师的演奏小心翼翼，舞姬的脚步轻盈得近乎虚浮，生怕踏错半步，惹得上首那人不快。
严光高踞于御座之上，那本是慕容拓的位置，仅着一身玄色暗纹长衫，衣襟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慵懒地靠着蟠龙椅背，一手执青玉酒盏把玩，另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
他似乎极为享受眼前这幅众人噤声、战战兢兢的画面，眼底流转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玩味，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的头颅便垂得更低，肩膀缩得更紧，生怕与其对视。
左下首，慕容拓换去了一身象征吴王身份的繁复冕服，只着一袭墨色常服，金冠束发，褪去了华服的遮蔽，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与屈辱。
他面前的酒菜丝毫未动，指尖在宽大的袖中微微蜷缩，竭力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怒意与屈辱。
严光啜饮一口杯中酒液，目光扫过台下那群如同泥塑木雕的大臣，最终落在慕容拓僵硬的神色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轻笑道：
“今日宗祠祭祀，倒是让本座想起一桩旧事。”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瞬间压过了靡靡乐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慕容拓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绷，缓缓抬起头，努力让神色保持平稳，沉声道：
“仙父请讲。”
严光轻笑一声，才复又看向慕容拓，缓声道：
“听闻慕容氏立国之初，于尨山得遇仙缘，曾获异宝，用以镇压国运气数，就藏于宗祠最深处，世代香火供奉，非亡国绝境不得开启……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慕容拓心中剧震，额角冷汗渗出，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垂眸道：
“仙父说笑了，我慕容氏立国不过百余年，底蕴浅薄，怎会有此等惊天动地的异宝？即便是有，定然早已献予仙父，以增仙父神通，绝不敢瞒。”
“是么？”
严光低喃一句，目光依旧盯着慕容拓，沉声道：
“可本座今日，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应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慕容拓强行压下心中悸动，强自镇定道：
“或许是我慕容氏历代先王英灵犹在，护佑宗庙，故而引得仙父感应，除此之外，实在不知还有何物。”
严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好一个英灵不灭，既如此，本座今夜倒要亲自去宗祠一趟，好好拜会一下慕容氏的历代先王，看看是何等英灵，能有如此纯粹的气息。”
此言一出，慕容拓脸色霎时白了几分，袖中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严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再追问，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身旁侍奉的美人身上，神色变得慵懒，低声道：
“美人虽好，却终究是凡俗之躯，元阴稀薄，不堪大用，实在乏味……”
他挥挥手，便有一个内侍垂首离去，不多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孩童啜泣声，由远及近。
只见数名内侍引着一队孩童走入殿中，这些孩童约莫五六岁年纪，个个粉雕玉琢，洗去了一身污垢，却又神色恐慌，被眼前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哭声压抑不住。
严光暗暗点头，舔了舔嘴唇，轻声道：
“还是这等初生的孩童，最是鲜嫩滋补……”
他随手将那侍奉的美人拂到一边，对着那群孩童凌空一抓，只见为首的十个孩童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悬在空中，不断挣扎。
随着严光催动功法，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淡红色宛若霞光的纯净血气，自孩童们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丝丝溢出，如受牵引般，汇成一股细流，汩汩没入严光微微张开的口中。
顷刻之间，那些孩童脸上原本红润鲜活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变得灰败枯槁，一双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迅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呆滞，直至死寂。
一具具小小的身体也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般，迅速地干瘪下去，如同十具蒙着人皮的干柴一般，悬立空中。
严光满意地呼出一口带着浓郁血气的浊气，脸上泛起一丝诡异而满足的红晕，仿佛饮下了最为甘醇的美酒，令他心满意足。
他随手一挥，将那十具已然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干瘪尸体被随意地丢下，落在地上发出几声沉闷的轻响，轻笑道：
“不错，孩童血气果然精纯。”
言罢，目光又投向剩余那些吓得瑟瑟发抖，泪已哭干的孩童。
慕容拓闭上眼，不忍再看，殿内群臣更是将头埋得更低，有人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却又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丝竹之声早已停止，舞姬乐师跪伏一地，浑身颤抖，严光却是动作未停，伸手便要继续捉去。
但就在此时，一道如清冷秋水般流转着湛湛水韵的潋滟剑光，毫无征兆地自殿外倾泻而入，精准无比地将严光施展的灵力磨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