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隔着院墙就闻着酒味儿了

 夜风徐徐，带着晚秋的清凉，拂过廊檐，灯笼上垂下的流苏轻轻摇摆，投射在青石板上的光影也跟着晃动不休。  满桌的菜肴依旧热气氤氲，浓郁的肉香和清新的蔬菜气息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小小的院落里。 

 然而，李剑仁早已收起了先前那副恨不得扑上桌的急切模样。 

 他端正地坐着，只是那双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通往外院的月亮门，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显露出几分按捺不住的焦躁。 

 他学着林凡的样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沉静，等待着什么。 

 林凡稳坐桌边，原本轻叩桌面的手指早已停下，目光沉静如水，定定地望着那道被月光勾勒出轮廓的拱门。 

 食物的香气依旧浓烈，却掩盖不住空气里一丝无声的、逐渐拉紧的弦。 

 终于，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院中的宁静。那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穿过外院，正朝着后院这方走来。 

 李剑仁的耳朵立刻警觉地竖了起来，脖子下意识地向前伸了伸。 

 林凡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原本略微放松的脊背，在这一刻悄然挺直。 

 不过片刻，一道身影便出现在月亮门口。来人中等个头，一身半旧却干净的青色布袍穿在身上，显得妥帖。 

 他的面容带着一种久浸官场养成的圆融笑意，正是马头县的县丞，王明。 

 引人注目的是，他两只手里各提溜着一个酒壶，壶嘴用红布塞着，随着他的步伐，酒壶轻轻晃荡。 

 几乎就在王明和他手中那两只酒壶映入眼帘的瞬间，李剑仁的眼睛“噌”地一下就迸射出夺目的光彩！ 

 那光芒，比他先前看到满桌佳肴时还要炽热，还要急切数倍！ 

 他脸上那点勉强维持的沉稳顷刻间烟消云散。 

 “王大哥！” 

 李剑仁像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猛地从凳子上蹿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小风，三两步就冲到了王明面前。 

 他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惊喜，嘴角咧到了耳根，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谄媚笑容。 

 他的目光灼灼地、近乎贪婪地钉在王明手里的两个酒壶上，那眼神，活像饿狼看到了鲜肉。 

 “哎呀！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李剑仁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找到救星般的激动和热情。 

 他侧过身，用手夸张地指了指桌上丰盛的菜肴，随即又闪电般将视线转回那两只酒壶。 

 “今晚大人备好了酒菜，就等您大驾光临了！” 

 “万事俱备，就缺好酒压轴！”李剑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庆幸，“您瞧瞧您，说曹操曹操到，刚好就提着酒来了！” 

 他双手合十，快速地搓着，嘿嘿地笑着，喉结上下滚动，几乎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这可真是太好啦！雪中送炭呐！” 

 “王大哥，您是不知道，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好多天没沾过一滴酒腥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语气里混合着委屈和无比的期盼，“今晚说什么也得好好解解馋，喝个够！” 

 王明看着李剑仁这副活灵活现的馋鬼模样，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既有几分对这个跳脱下属的随意，也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精明。 

 他微微侧头，对着李剑仁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轻松的调侃：“你小子，这鼻子倒是比狗还灵。” 

 “隔着院墙就闻着酒味儿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兀自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李剑仁，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了已然从容站起的林凡。 

 脸上的那份随意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谦和。 

 王明快步走到桌前，对着林凡端端正正地躬身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下官王明，见过大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诚恳。 

 “大人今日召下官前来，还备下如此丰盛的筵席，实在是令下官受宠若惊，惶恐不已啊。” 

 王明微微抬眼，目光迅速扫过桌上的菜肴，随即又立刻回到林凡脸上，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局促与感激。  “大人初到马头县，正是励精图治之时，诸多事务缠身，本该是下官早早备下薄酒，略尽地主之谊，为大人接风洗尘才是。”他语气诚恳，“如今反倒劳烦大人如此破费，下官这心里，实在是惭愧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