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心碎综合症’‘应激性心肌病’
男人的背影僵硬地定格在妻子和孩子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
那佝偻的背影才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男人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下堵在喉咙里的硬块。
他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了一声如同破旧风箱强行启动的嘶哑长吁。
他扶着膝盖,挣扎着,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
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括,每一个骨节的屈伸都清晰可见,带着沉重的摩擦声。
站直后,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去碰触妻子和孩子。
他只是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步子,走到医馆的角落。
窗外,雨势更大了。
倾盆的雨水猛烈敲打着屋檐,发出密集的、几乎要将天地淹没的轰响。
他就那样背对着所有人站着,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更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只有那高大却已形销骨立的身形,投透着一种被无望彻底碾碎后的枯槁。
许久。
灯盏里的油熬尽了大半截,他依旧沉默地面壁而立,仿佛已经石化生根,与满室的死寂和窗外的风暴融为一体。
马淳的目光落在那面窗上,徐妙云都不敢进来,只能在后堂待着。
小六蹑手蹑脚地移到炉子边,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炭火,又添上一把柴草。
柴草遇着残火,“噼啪”爆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也就在这一刹那,窗边那个凝固如同剪影的男人,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灯火照到他脸上的一刻,离他最近的小六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脱口惊叫出声,又死死用手捂住了嘴。
那原本只在鬓角有几星花白的头发,竟彻底蒙上了一层灰白霜雪!
仅仅是背对众生的这一两个时辰,竟似耗费了他数十载的精元寿数。
一张原本只是被风霜刻画出深深沟壑、却仍旧充满生人活气的脸,此刻竟如同枯死的树皮,被毫无生机的灰色浸透,皮肉彻底松弛下来,耷拉在嶙峋的颧骨上。
浑浊不堪的眼珠里,再也寻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光。
他动作迟钝地移动脚步,一步,又一步。
他一直走到瘫倒在地的妻子身旁。
俯下身。
伸臂,极尽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沉睡的梦,将妻子那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托起,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然后,他走回到草席旁。
双膝沉重地跪下,将那冰冷的身体轻轻放在孩子身侧,让母子俩肩并肩紧靠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又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
马淳默默上前一步,递过一张干净的粗麻布。
男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草席上的母子,只是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接过了那张白布,“谢谢大夫……”
他甚至在最后一刻也知道要去感谢别人。
他展开白布。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起最脆弱的珍宝,将那洁净的麻布缓缓覆盖在妻子和孩子的脸上、身上,严严实实,小心地盖住了所有。
两个曾与他骨血相连、命运相连的人,从此彻底隐没于这张惨白之下。
他再次俯身。
双臂从妻子僵直冰冷的背脊下穿过,一手托肩,一手挽膝弯,用力一抱,将妻子和妻子臂弯里那个同样冰冷轻飘的孩童一同揽入自己早已被苦难压弯了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