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四大名着:劫法场石秀拼命
大名府大牢深处,比腊月的寒潭还要阴冷。卢俊义被铁链锁在石壁上,铁锈深深嵌进皮肉,与化脓的伤口黏连在一起。他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白日里那场混乱的厮杀仿佛还在耳畔回响——石秀那声“梁山好汉全伙在此”的怒吼,刀光剑影中飞溅的鲜血,还有自己被再次按住时,石秀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决绝的眼睛。
“卢员外。”
一个沙哑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卢俊义缓缓抬眼,看见石秀被单独关在隔壁的囚笼里。这位拼命三郎此刻也不好受,脸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断了。可他眼神里那股子狠劲,却半点未减。
“是我连累了你。”卢俊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石壮士,你本不该卷进这浑水里来。”
石秀咧嘴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朗声道:“员外说的哪里话!江湖儿女,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李固那厮狼心狗肺,贾氏蛇蝎心肠,梁中书昏聩无能,这大名府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我石秀就算死,也得溅他们一身血!”
卢俊义看着他坦荡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一世英名,却两次栽在小人手里,反倒是素不相识的江湖好汉,肯为自己舍命相搏。他长叹一声:“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只是连累你与杨雄、燕青诸位,我……”
“燕青兄弟机灵,定能逃出去搬救兵。”石秀打断他,眼神发亮,“梁山泊的哥哥们得知消息,定会倾巢而来。咱们只要撑到那时候,就能活着出去,把李固、贾氏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卢俊义苦笑。他曾视梁山泊为草寇窝,如今却成了唯一的指望。这世间的事,真是比最荒诞的戏文还要讽刺。
正说着,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将狱卒的影子拉得老长。李固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摇着折扇,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得意的贾氏。
“哟,这不是卢员外吗?”李固站在牢门外,用扇子指着卢俊义,语气里的谄媚早已换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倒像是条丧家之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贾氏捂着嘴偷笑,眼角的余光扫过卢俊义狼狈的样子,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夫君,你看他这副惨状,哪里还有半分玉麒麟的威风?想来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呢。”
“无耻!”石秀在囚笼里猛地站起,铁链哗啦作响,“你们这对狗男女,用阴谋诡计害了员外,迟早会遭天打雷劈!”
李固脸色一沉,转头对狱卒道:“给我掌嘴!让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现在的大名府,是谁说了算!”
两个狱卒狞笑着上前,抡起水火棍就往石秀脸上抽。石秀却梗着脖子,硬是不躲不闪,每一棍落下,他便吼一声:“奸贼!纳命来!”不过片刻,他脸上已是血肉模糊,牙齿都被打落了两颗,却依旧死死瞪着李固和贾氏。
卢俊义看得目眦欲裂,猛地挣扎起来,铁链拽得石壁嗡嗡作响:“李固!有种冲我来!为难一个好汉算什么本事!”
李固这才挥手让狱卒停手,慢悠悠走到卢俊义面前,蹲下身,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员外别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梁中书大人说了,三日后,就在十字街口,将你与这姓石的一并斩首示众。到时候,我会让全大名府的人都来看,曾经不可一世的玉麒麟,是怎么人头落地的。”
他凑近卢俊义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阴毒如蛇:“哦,对了,你的那些家产,我已经清点得差不多了。那匹照夜玉狮子马,性子烈得很,我骑不惯,已经宰了炖肉吃了。滋味嘛,倒也寻常。”
卢俊义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发力,竟将铁链挣得“咯吱”作响,若不是镣铐深嵌骨中,几乎要挣脱开来。“我杀了你这贼子!”
李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拍着胸口道:“嗬,死到临头还这么大火气。也罢,就让你多活三天,好好尝尝这绝望的滋味。”说罢,他挽着贾氏的手,大笑着离去,笑声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石秀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狗男女!得意不了多久!”他看向卢俊义,见这位玉麒麟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神色,便又开口道,“员外,莫要被那厮的话乱了心神。留得一口气在,总有报仇的日子。”
卢俊义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不是怕死,只是恨——恨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刚愎自用,更恨自己连累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燕青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杨雄是否也已脱险?还有眼前这位石秀,为了素不相识的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石壮士,”卢俊义睁开眼,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垮了。”
夜色如墨,大名府城墙在月光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掠过城头,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外的树林里——正是燕青。
白日里法场之上,他与杨雄本想趁乱救出卢俊义,怎奈官兵太多,层层围堵。石秀一马当先冲进去,却被绊马索绊倒,瞬间被按倒在地。燕青眼看局势不妙,当机立断拽着杨雄杀开一条血路,往城外突围。一路奔逃,杨雄为了掩护他,被箭射中了右腿,只得先躲进城郊的一处破庙里养伤,让燕青先行去梁山泊报信。
燕青摸了摸怀里用油布包好的金创药,那是他冒险回卢府旧宅取来的,如今却用不上了。他咬了咬牙,辨认了一下方向,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往东南方奔去。梁山泊距此还有数百里路,他必须日夜兼程,尽快把消息送到宋江哥哥手中。
这一路晓行夜宿,燕青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小径穿行。白日里躲在山林里歇息,夜晚便借着月色赶路。他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新添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可一想到死牢里的卢俊义,脚下便生出无穷力气。
这日黄昏,燕青终于望见了梁山泊那熟悉的水寨轮廓。远远地,岸边的巡哨便发现了他,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我是燕青,有紧急军情求见宋公明哥哥!”燕青高声应答,同时放慢脚步,露出身上的伤痕以示身份。
巡哨见他面熟,又听说是燕青,不敢怠慢,连忙驾着小船将他渡过水泊。刚一上岸,便见戴宗迎面走来。这位神行太保一眼就认出了燕青,惊道:“小乙哥?你怎么这般模样?卢员外呢?”
燕青见到熟人,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前一黑,竟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燕青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客房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宋江、吴用、林冲等人正围在床边,个个面带忧色。
“小乙,你可算醒了!”宋江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快说说,卢员外到底如何了?”
燕青挣扎着坐起身,将大名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李固诬告、卢俊义被刺配沙门岛,到自己射杀董超、薛霸,再到唐家父子被害、卢俊义二次被擒,最后石秀劫法场失手,二人同陷死牢,三日后便要问斩。他说得声音哽咽,几次险些说不下去,尤其是讲到石秀为救卢俊义奋不顾身的模样,更是热泪盈眶。
“岂有此理!”林冲猛地一拍桌子,虎目圆睁,“李固、贾氏这等奸贼,竟敢如此猖獗!梁中书昏聩无能,助纣为虐,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明也怒吼道:“哥哥,休要再等!俺秦明愿带一支人马,连夜杀进大名府,把卢员外和石兄弟救出来,将那狗官奸贼一并砍了!”
宋江眉头紧锁,看向吴用:“军师,此事你怎么看?”
吴用捻着胡须,沉吟道:“秦明兄弟稍安勿躁。大名府是河北重镇,城高池深,守军众多,硬闯怕是讨不到好。况且卢员外与石兄弟三日后便要问斩,时间紧迫,咱们必须想出万全之策。”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乙,你可知大名府如今的布防如何?梁中书可有什么亲信将领?”
燕青道:“大名府都监李成、闻达,都是梁中书的心腹,武艺不弱,且熟悉城防。另外,那押牢节级蔡福、蔡庆兄弟,为人尚有几分良知,之前曾暗中照拂过我家主人,只是被李固以家人相胁,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