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哭孕道
刑仙蝶群掠过天际时,翅尖卷起的腥风几乎要掀翻整片苦海。它们并非寻常鳞翅生灵,蝶翼上的纹路是由无数道裂痕组成的——那是星海慈航崩碎时,道骨断裂的纹路、血肉飞溅的轨迹、刑纹剥落的残痕。此刻这些纹路正泛着暗紫色的光,像无数条扭曲的血管在半空中搏动,将整片天幕染成了介于腐烂与新生之间的诡异色泽。
当先的蝶群已触及星海慈航的残躯。那曾承载万道的躯体此刻像一座半沉的玉碑,断裂处还凝着未散的仙光,却在蝶吻落下的瞬间泛起细密的涟漪。蝶吻并非柔软的喙,而是由三枚骨刺组成的吸管,尖端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刺入道骨时发出类似玉碎的轻响。第一口道哭髓液被吸入时,蝶群突然集体震颤——那液体在它们体内炸开,像把烧红的刀剖开了陈旧的躯壳,蝶翼上的裂痕开始渗出金雾,原本灰败的翅膜正变得透亮,隐约能看见流动的光脉。
星海慈航的玉清道骨在蝶群的啃噬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些凝结了亿万年清光的骨殖,本是能定住四海八荒的至宝,此刻却像融化的酥酪,顺着蝶吻的吸管流入刑仙蝶腹中。最先吸食的蝶群腹部开始隆起,原本柔软的腹节逐渐硬化,表层浮现出类似玉石的纹理,末端竟慢慢凸起了七枚棱角分明的凸起——那是琴轸的雏形。它们的躯体在剧痛中扭曲,有些蝶翼被体内的力量撑破,金色的髓液顺着伤口滴落,坠入苦海时却没有沉没,而是像浮萍般浮在水面,化作点点星火。
当最后一块玉清道骨化作蝶群腹中的玉质时,第一波刑仙蝶突然集体坠落。它们并非死去,而是躯体正在剧变——腹部的七枚琴轸已彻底成型,泛着温润的玉光,与蝶身连接处生出细密的银丝,将硬化的腹甲与翅根牢牢连在一起。蝶翼上的裂痕此刻已完全被金雾填满,变成了半透明的玉色,翅尖垂落的金液在尾端凝成小小的玉珠,像琴轸上悬着的玉坠。它们不再扑腾翅膀,而是首尾相衔地落在星海慈航的残躯上,腹部的琴轸恰好嵌进道骨消融后留下的凹痕里,像是早就刻好的榫卯。
第二波蝶群紧接着覆上混沌血肉。那团仍在微微搏动的血肉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光,表层凝结着一层薄薄的膜,摸上去像凝固的云絮,内里却翻涌着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蝶群落在上面时,翅尖的纹路突然变得滚烫,原本暗紫色的光转为赤红,像是被点燃的灯芯。它们没有急着吸食,而是用足尖在血肉上划出环形的轨迹——那些轨迹渐渐渗出金色的液珠,在空中连成了类似琴弦的弧线,将混沌血肉圈成了圆形的区域,像给即将沸腾的汤锅盖上了盖子。
蝶吻刺入血肉的瞬间,混沌之气突然爆发。那是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既像初生的朝阳般灼热,又像深冬的寒潭般刺骨,刑仙蝶的躯体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发出焦糊的味道。但它们没有退缩,反而将吸管刺得更深,吸食的髓液带着淡淡的松香,流入体内时竟燃起了幽蓝的火焰。蝶翼在火焰中开始熔化,翅膜像被高温炙烤的蜡油般流淌,却没有滴落,而是顺着翅骨的弧度缓缓凝聚,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内里还裹着未燃尽的星火,像把萤火虫封进了松香里。
最中间的蝶群翅膀已完全化为松香。它们的翅骨仍保持着舒展的姿态,却被松香包裹成了弧形,边缘泛着细腻的光泽,轻轻碰撞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些蝶翼在凝固时恰好重叠,松香便顺着缝隙凝成了细密的纹路,像琴身上天然生成的水波纹。当混沌血肉只剩下最后一缕虹光时,这些蝶群突然振翅飞起,却不再是杂乱的飞掠,而是沿着之前划出的环形轨迹盘旋,翅膀上的松香在旋转中相互粘连,渐渐凝成了半球形的壳,将第一波蝶群的琴轸完全罩在里面——那是琴身的轮廓正在成型,松香流淌的纹路恰好成了琴身的雕纹,连起伏的弧度都像是被最巧的工匠打磨过。
第三波蝶群扑向刑纹谱架时,谱架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那些由星海慈航本命刑纹组成的架子,本是用来镇压体内凶性的枷锁,此刻却像活了过来,纹路顺着蝶群的足尖爬上躯体。刑仙蝶的足是由六节骨刺组成的,此刻每节骨刺都开始弯曲,尖端生出倒钩,刺入谱架的瞬间,倒钩便与刑纹咬合在一起,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
它们的足部开始交织。并非杂乱的缠绕,而是循着刑纹的走向编织——第一节足与对面蝶群的第三节足相扣,第二节足勾住斜后方的足尖,倒钩相互嵌合,渐渐织成了网状的结构。最外层的蝶群足尖开始硬化,骨刺上浮现出类似青铜的锈色,末端慢慢膨大成圆润的形状,与谱架的边角完美贴合。当最后一根刑纹被足尖吸收时,交织的足部突然凝固,网状结构瞬间硬化,变成了支撑琴身的雁足——足尖牢牢钉在星海慈航残存的脊椎骨上,足身弯曲的弧度恰好能托住松香凝成的琴身,连关节处的纹路都像是铸剑师特意留下的防滑痕。
三波蝶群完成蜕变的瞬间,天地间突然陷入死寂。苦海不再翻涌,蝶群不再振翅,连风都停在了半空。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星海慈航的残躯深处亮起,那是被蝶群层层包裹的核心——原本是道胎所在的位置,此刻正渗出银白色的丝。这些丝并非从外部缠绕,而是从蝶尸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春蚕吐丝般裹住琴身,每缠一圈,丝的颜色就深一分,最后变成了类似墨玉的色泽,将琴轸、松香、雁足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只留下表面流动的光纹,像冰封的河流下仍在流动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