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先锋 作品

第195章 王者之名的代价

林尘的睫毛颤了颤。

跪坐在青黑石碑前的身体微微发僵,指节却慢慢松开——方才幻境里那些碎片还在眼底翻涌,父亲遗照边角的褶皱、黑狼月饼盒上沾的芝麻、苏璃替他包扎时骨玉凉丝丝的触感,此刻都化成了胸腔里一团温热的火。

他仰头望向悬浮在头顶的王者之冠投影,金芒依旧璀璨,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灼得他喉头发疼。

"我不需要这个头衔。"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刀刃,带着股糙砺的锐劲,"证明自己?"他低头摸了摸臂上暗红的"武"字刺青,指尖压上去,皮肤下的血管正随着心跳一下下跳动,"我教拳馆的小崽子们出直拳要顶胯,教他们被锁喉时怎么翻腕卸力——这些才是我的证明。"

石碑突然发出嗡鸣。

苏璃按在他后颈的手猛地收紧。

林尘能感觉到她指尖的灵力突然变得滚烫,像突然煮沸的温泉,顺着大椎穴往四肢百骸窜。

转头的瞬间,正看见她仰头盯着上方——倒悬的岛屿边缘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原本笼罩归墟的金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金箔。

"空间要塌了。"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却带着种紧绷的脆响。

左手骨玉"叮"地一声弹起,在掌心滴溜溜转了三圈,朱雀胎记在眼尾亮起赤金微光,"你拒绝继承的不只是头衔,是整个轮回的规则。"她右手快速结印,指甲缝里渗出淡红血丝——那是灵力透支的征兆,"撑住,我需要半柱香布置结界。"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炸在头顶。

林尘本能地揽住苏璃往旁边滚,后背撞在石碑上的瞬间,余光瞥见岳山的刀光——那柄玄铁刀原本插在他身侧,此刻正拖着暗红刀芒迎向空中坠落的碎石。

但最危险的不是碎石。

是那道黑影。

玄甲男的残影不知何时凝实了半分,裹着腥风从裂开的空间缝隙里窜出,手中虚握的长剑正对着善逸的后心。

那孩子缩在岳山背后,雷刃还在滋滋冒电火花,明明怕得膝盖打颤,却硬撑着踮起脚尖,想替前面的人多挡半寸。

"善逸!"林尘吼了一嗓子,想冲过去,却被苏璃拽得踉跄——她的结界才布到第三层,根本禁不起中断。

下一秒,岳山的身影横在了中间。

他没拔刀。

那柄玄铁刀还插在地上,刀柄在震颤,像是替主人发出无声的嘶吼。

岳山就那么张开双臂,玄甲剑刺进他左胸的瞬间,林尘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

血珠顺着剑尖往下淌,滴在善逸的雷刃上,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岳山!"苏璃的结界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是她强行抽调了血脉灵力。

林尘扑过去托住岳山的背,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透过衣服渗进掌心,比幻境里那团火更烫。

岳山却笑了。

他的牙齿上沾着血,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小时候...我爷爷说,武人最该学的不是杀人。"他咳嗽着,血沫溅在林尘肩头,"是...是护人。"他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拍了拍林尘的脸,"你总说我太轴,现在知道了吧?"

玄甲残影在苏璃的结界里碎成光点。

善逸终于哭出声,雷刃"当啷"掉在地上,却还是扑过来用袖子去堵岳山胸口的伤口:"我、我能用电疗!

善逸的雷之呼吸...能止血的!"他手指发颤,连雷纹都凝聚得歪歪扭扭。

林尘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第一次见岳山时,那家伙站在拳馆门口,说要挑战他这个"野路子教练",结果被他一个鞭腿扫倒后,爬起来就说"请收我为徒"。

此刻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幻境里老人说的话——那些没下死手的温柔,才是最狠的杀招。

原来温柔从来不是弱点,是...是武人最锋利的铠甲。

"都别慌。"柳清风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人不知何时蹲在岳山另一侧,枯瘦的手指按在他伤口上,有淡青色灵气渗入血肉,"这伤要不了命,但得尽快出去。"他抬头看向林尘,目光里带着种了然的温和,"归墟的秘密...有些该埋进土里了。"

林尘这才注意到,老人怀里不知何时多了本泛黄的秘典,封皮上的纹路像极了石碑上的刻痕。

柳清风的拇指摩挲着书脊,有细碎的金粉簌簌落在地上,融入还未完全消散的王者之冠投影里。

苏璃的结界突然一震。

她咬着唇撤回手,骨玉上的裂痕又多了几道:"撑不住了,必须现在走!"她弯腰背起岳山,朱雀胎记的光映得脸发红,"林尘,带善逸!"

林尘抄起善逸,雷刃被他顺手捞进另一只手。

少年还在抽噎,却悄悄攥住他的衣角:"林、林先生,我下次...下次一定不躲在后面。"

"好。"林尘应得很轻。

他望着倒悬岛屿彻底崩塌的方向,金芒碎成星子落进眼底。

臂上的"武"字刺青正在发烫,这次不是灼烧,是像父亲当年教他扎马步时,搭在他后颈的那只手——温暖,有力,带着说不出的踏实。

柳清风落在最后。

他回头看了眼正在消失的石碑,"王者不死,因执念永生"的刻字已经模糊。

老人翻开秘典的动作很慢,很慢,书页间飘出几缕银芒,钻进他腰间挂着的青玉简里。

"有些秘密..."他轻声说,声音被崩塌的轰鸣吞没,"该换个地方藏了。"

归墟的金芒碎成星屑时,柳清风的指尖正抵在秘典封皮的裂痕上。

那道裂痕像道褪色的伤疤,随着他掌心渗出的青灵气慢慢舒展,泛黄的书页突然无风自动,每一页都浮起细碎的银纹——那是用上古篆文刻写的归墟秘辛,此刻正化作游鱼般的光流,钻进他腰间半透明的青玉简里。

"柳老!"林尘背着善逸的手紧了紧,雷刃在少年颤抖的掌心里滋滋作响,"结界要破了!"

苏璃的骨玉已经裂开三道细纹,她背着岳山的脊背绷成弓弦,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珠——那是她强行调用血脉灵力的代价。

朱雀胎记的赤金光晕正在淡去,像团被暴雨浇熄的火。

柳清风没抬头。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书页上"王者轮回"四个古字,银纹突然剧烈震颤,仿佛在抗拒被封印。

老人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初代武神耗尽神力封了这处遗迹,就是怕后人重蹈覆辙。"他指甲深深掐进书脊,秘典发出刺耳鸣叫,"可总有人想翻旧账......"

青玉简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最后一缕银纹"嗖"地钻了进去。

柳清风踉跄后退半步,扶住石碑残垣才站稳。

他将发烫的玉简塞进林尘掌心,指腹重重压在青年手背:"这段历史不该被遗忘,但它也不能再像锁链似的勒住活人。"他浑浊的眼睛里有光在跳,"拿着,这是你的责任——不是王者的,是林尘的。"

林尘捏紧玉简,触感像块刚从温泉里捞起的玉,还带着柳老掌心的温度。

他想开口,头顶却炸开更剧烈的轰鸣——原本倒悬的岛屿彻底崩解,碎石如暴雨倾泻,其中夹杂着玄甲残影的嘶吼。

那道黑影比之前凝实了三分,青灰色甲胄上的血锈清晰可见,手中长剑凝聚的黑雾正滴落在善逸后颈。

"善逸!"苏璃的骨玉终于碎成齑粉。

她咬牙甩出血色灵力,勉强在众人头顶撑起半透明屏障,却见那道黑影穿透屏障,剑尖离少年后心只剩三寸!

善逸的雷刃"当啷"落地。

他缩成一团的脊背突然绷直,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林尘的衣领。

林尘能感觉到少年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听见他带着哭腔的抽噎:"林先生......我怕......"

玄甲剑的寒气已经漫到善逸后颈。

"但我不能躲!"

这声嘶吼像道惊雷劈开混沌。

善逸突然挣开林尘的手臂,踉跄着捡起雷刃。

他的瞳孔里跃动着细碎的雷光,原本歪歪扭扭的雷纹突然变得锐利如刀,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额间汇聚成刺目的雷印。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刀光比之前快了三倍。

林尘只看见银白色的闪电裹着善逸的身影掠过,玄甲剑"咔嚓"断裂成两截。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被雷刃劈中的部位冒出青烟,竟开始快速消散。

善逸单膝跪地,雷刃深深插进地面。

他的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额角的汗混着血珠往下淌——那是雷纹暴走时割破了皮肤。

但他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我不是最强的战士......"他举起还在震颤的雷刃,刀尖指向逐渐消散的黑影,"但我可以为了重要的人战斗到底!"

苏璃的屏障"砰"地碎裂。

林尘一把捞起善逸,余光瞥见玄甲残影最后挣扎着扑来,却被柳清风甩出的青玉简撞了个正着——玉简便随着黑影的消散,深深嵌进即将崩塌的石壁里。

"走!"苏璃咬着牙冲向裂隙。

她的灵力已经透支到极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始终把岳山护在怀里。

岳山的血还在渗,滴在她肩头上,晕开朵朵红梅。

林尘跟着她狂奔。

归墟的地面在脚下龟裂,裂缝里涌出黑色雾气,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要拽住他们的脚踝。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石碑彻底碎裂的轰鸣,"王者不死"的刻字在雾气中支离破碎。

"跳!"柳清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尘抬头,裂隙外的天光像把金色的剑,劈开了归墟的混沌。

他抱着善逸纵身跃出,苏璃紧随其后。

在穿过裂隙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整座遗迹正在坍塌,金芒与黑雾纠缠着化作巨大的漩涡,玄甲残影的最后一声嘶吼被彻底吞没。

掌心突然一凉。

林尘这才发现,左臂"武"字刺青上那道伴随他多年的灼热印记,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他望着天际恢复清明的蓝天,怀里善逸的雷纹正在慢慢褪去,苏璃肩头岳山的血渍还在渗,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触目惊心。

"岳山他......"林尘刚开口,就被苏璃打断。

"柳老的灵气保住了心脉。"她低头检查岳山的伤口,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那老头......总说自己老了不管事,关键时刻倒藏着一手。"

善逸从林尘怀里挣出来,蹲在岳山旁边。

他的手指还在抖,却轻轻碰了碰岳山的手背:"岳山大哥,下次换我保护你。"

岳山闭着眼,嘴角却翘了翘。

柳清风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林尘的肩。

老人的秘典已经变成一堆碎纸片,被风卷着飘向远方。

他望着归墟消失的方向,轻声说:"轮回破了,可路还长。"

林尘握紧掌心的玉简。

灵力透过玉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苏醒。

他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那里有他的拳馆,有等着他教直拳的小崽子们,有苏璃常去的茶馆,有——

"自由不是逃避命运。"他突然开口。

苏璃转头看他,眼里有探究的光。

林尘笑了,指腹摩挲着臂上的"武"字刺青:"是选择不再成为它的延续。"

风掀起他的衣角。

远处传来拳馆孩子们的吵闹声,混着茶馆飘来的茶香,像根温柔的线,将他与人间的烟火重新系紧。

归墟的阴影彻底消散。

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