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白灼西生菜的吕子 作品

第4章 入梦

林晚秋开始尝试剪纸。

 她买了最普通的红纸和剪刀,在阳台支了张小桌,跟着网上的教程学剪最简单的窗花。起初剪得歪歪扭扭,喜鹊的翅膀像被踩过的纸团,梅花的花瓣缺了角,像纸人镇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纸人。

 但她没放弃。每次拿起剪刀,指尖触到红纸的瞬间,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平静,像回到了纸人镇那个无风的清晨。

 怪事是从她剪第一只完整的纸蝴蝶开始的。

 那天夜里,她梦见自己站在纸人匠的院子里,穿蓝布衫的晚意坐在秋千上,手里举着只红纸蝴蝶,蝴蝶的翅膀在风里扇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你剪得比我爹好。”晚意的声音很轻,像飘落的纸花。

 林晚秋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看见晚意把纸蝴蝶往空中一抛,蝴蝶竟真的飞了起来,绕着院子里的晾衣绳转圈,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纸人都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里,映着蝴蝶的影子。

 醒来时,窗台的剪纸蝴蝶不见了。

 她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它,翅膀上沾着根极细的红线,像从晚意的蓝布衫上掉下来的。

 接下来的梦越来越清晰。她梦见老张在纸人镇的牌坊下扫青石板,扫帚扬起的灰尘里飘着细小的纸星;梦见井里的老头坐在祠堂门口晒太阳,手里摩挲着块玉佩,玉佩上的梅花正在慢慢绽放;甚至梦见纸人匠在灯下扎纸人,这次扎的不是替身,是群围着晚意跳舞的纸娃娃。

 “它们在谢你。”有天早上,小区门口便利店的店员突然说。

 林晚秋愣住了。店员指着她手里的剪纸——是只小小的纸船,船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纸人,正往远处漂。“我奶奶说,能托梦的纸,都是有灵的。”

 她把纸船放在窗台上,那天夜里没再做梦。但第二天清晨,纸船的船底沾着些潮湿的泥点,像真的在水里漂过。

 林晚秋的剪纸渐渐有了名气。

 她没开网店,也没摆摊,只是偶尔把剪好的作品放在小区的便民柜里,附上张纸条:“取走即赠,若有心事,可将想说的话写在背面,我来剪。”

 第一个“订单”来自住在三楼的老太太。老人的儿子在外地工作,三年没回家,她在纸条上写:“想他了,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林晚秋剪了个穿西装的纸人,站在高铁站的月台上,手里拎着个小小的行李箱,背景是片模糊的城市轮廓。她把剪纸放在便民柜时,特意在纸人背后画了颗小小的心。

 三天后,老太太敲开她的门,眼眶红红的:“我儿子昨天突然打电话,说下周就回来。他说前几天梦见我给他剪的纸人了,站在咱家楼下。”

 林晚秋看着老人手里的剪纸,纸人背后的心形图案,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折痕,像被人用手指轻轻按过。

 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她剪纸。失恋的姑娘要剪对分飞的纸燕,纸燕的翅膀上缠着解开的红绳;刚退休的老师要剪群读书的纸娃娃,娃娃们的课本上写着“勿念”;甚至有个小男孩,要剪只长着翅膀的纸狗,说想让过世的宠物“再陪他走一段路”。

 她剪的纸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纸人镇的元素。纸狗的项圈是红绳编的,和晚意脖子上的一样;纸娃娃的衣服上,绣着小小的梅花;分飞的纸燕嘴里,衔着片青石板的碎末。

 有天傍晚,她在便民柜里发现个陌生的信封,里面装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纸人镇祠堂的匾额,“张氏宗祠”四个字清晰可见,匾额下站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眉眼像极了井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