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集:铁剪的布料

陈望山攥着那把老铁剪踏进“福记布庄”时,门帘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惊飞了梁上两只正在啄米的麻雀。布庄掌柜周福海正趴在柜台上拨算盘,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陈望山,原本堆着笑的脸瞬间垮下来,手指在算盘珠子上顿了顿:“陈裁缝,你这又是来……”

“周掌柜,赊两匹细棉布,”陈望山把铁剪往柜台上一放,剪刃上还沾着前些日子给城西李婶做寿衣时留下的碎布屑,“下月初我女儿出阁,得给她做两身新衣裳。”

周福海的目光在铁剪上溜了一圈,又落到陈望山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褂子上,叹了口气:“望山啊,不是我不赊给你,你前前后后已经欠了我五匹布钱了。这细棉布是新到的货,进价就比粗布贵三成,我这小本生意……”

陈望山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知道周福海说的是实话,可女儿陈招娣盼这桩婚事盼了三年,男方是邻镇的木匠,家底还算殷实,就盼着出嫁时能穿身体面的新衣裳。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些:“周掌柜,就当我求你了,这布钱我一定还,等我把招娣的嫁妆做完,再接两单活,月底准给你送来。”

周福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盯着那把铁剪看了半天。那是陈望山的爹传下来的,剪身是纯铁打的,用了快四十年,剪柄处被磨得发亮,还包着一层暗红色的牛皮,是陈望山年轻时自己缝的。周福海早年也见过陈望山用这把剪子裁布,不管多厚的料子,只要他手腕一扬,剪子落下,布料准能裁得整整齐齐,连个毛边都没有。

“这样吧,”周福海终于松了口,“布我可以赊给你,但你得把这把剪子放我这押着。等你把所有欠账都还上,我再把剪子还你。”

陈望山的心猛地一沉。这把铁剪对他来说,不止是个工具,更是念想。他爹临终前,就是握着这把剪子,对他说“咱陈家靠这手艺吃饭,得把活做细,把人做诚”。这些年,不管日子多苦,他都没舍得把剪子当掉。可一想到女儿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行,剪子放你这,我月底一定来赎。”

周福海从货架上取下两匹细棉布,一匹是月白色,一匹是水绿色,都是姑娘家喜欢的颜色。他把布卷起来,用麻绳捆好,递给陈望山:“你可得记着,月底啊。”

陈望山接过布,又看了一眼柜台上的铁剪,才转身走出布庄。门外的太阳正毒,晒得地面发烫,他把布抱在怀里,快步往家走。路过巷口的杂货铺时,掌柜的喊住他:“陈裁缝,买包针线不?新到的细针,缝衣裳不扎手。”

陈望山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个铜板,是昨天给人补衣裳赚的,得留着给女儿买胭脂。他摇了摇头:“不了,家里还有针线。”

回到家,女儿陈招娣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纳鞋底,看见他怀里的布,眼睛一下子亮了:“爹,这是……”

“给你做新衣裳的布,”陈望山把布放在石桌上,脸上露出点笑意,“月白色做里衣,水绿色做外衣,再绣上几朵荷花,保准好看。”

招娣的脸一下子红了,手也停了下来,指尖还沾着棉线:“爹,这布得不少钱吧?你是不是又去赊账了?”

陈望山避开女儿的目光,拿起墙角的木尺:“你别管钱的事,爹自有办法。你去把我那筐碎布拿来,我先打个样子。”

招娣咬了咬唇,没再追问,起身去拿碎布。陈望山坐在石桌前,展开细棉布,用木尺量了量,又用粉饼在布上画了线。可没有那把老铁剪,他总觉得手生。家里还有一把旧剪刀,是前些年在地摊上买的,剪身是铁皮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变钝,裁细棉布时,总是会把布料扯得歪歪扭扭。

他试着用旧剪刀裁了一下,果然,布料边缘起了毛,还歪了半寸。他皱着眉,把那截布料扔到一边,心里更想念那把老铁剪了。要是有它在,这布肯定能裁得平平整整的。

接下来的几天,陈望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活。他接了两单活,一单是给镇上的张大户做长袍,另一单是给邻村的王大娘做棉袄。张大户要求高,布料是上好的绸缎,得用细针缝,还得绣上云纹。陈望山白天做张大户的长袍,晚上就着油灯给王大娘做棉袄,还要抽空给女儿做嫁衣。

没有老铁剪,裁布成了最大的难题。裁绸缎时,旧剪刀总是卡壳,他得用手把布料扯着,一点一点地剪,往往裁一块布就要花上半个时辰。手指被剪刀磨得通红,还被绸缎的线头扎了好几个小口子,渗出血珠,他就用嘴吮一下,接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