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不桀 作品

第175章 【大爱番外:7】白凝冰 1

商杺不清楚,她在蛊界就没有过准确的时间概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她眼里蛊界只有白天与黑夜两个时间。


就像蛊界的所有人在她眼里,也只有生与死两个区别。


但若是谈论起那天她是什么样的,商杺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那天雨下得很大,方源出去后又近半个月没有回来,用来维持开销的源石花光后,照顾她的老妪便毫不留情的把她给扔了出去,然后连夜搬家。


商杺腿脚不便,轮椅也被那老妪给拿去当钱了,这个老妪无儿无女,钱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东西。


商杺被扔出去后淋了一夜雨,趴在路上爬了一晚才找到了一个没有人赶,也没有人会惦记她美色的巷子。


那老妪心肠还算好,没有把她绑在床上接客,只是趁着夜色,四下无人之际把她给扔了出去。


商杺爬了一晚,满身的泥泞,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那老妪卖了,只剩下一身粗麻破衣,缝缝补补的好似一件得道高僧的袈裟。


她钻到了巷子里,找了个没人要的木板顶在头顶,坐在泥泞的地上看着雨滴顺着瓦片落下,而后在面前捡起浑浊的水花。


看了大概有好一会吧,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灰蒙蒙的亮了,她的肚子也响了。


那老妪已经一天没给她吃过些什么了,只有些许炖粥剩下的米汤,掺着清水喂到她肚子里。


“那是我的床。”


商杺盯着那一汪水滩望得出神,身旁却传来了近乎是奄奄一息的嘶哑声。


商杺淡漠的回过头看去,脏乱的白发与枯瘦发黄的面容是他们对于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那双因为长期压抑着痛苦,导致格外凸显的双眼上缠绕着血丝,狭窄的巷道在他的衬托下倒是显得极为宽广。


他用手指着商杺头上顶着的那块单薄发霉的木板,枯枝一般的手指上满是泥垢,但那背脊却挺得笔直,那是他的傲骨。


他说完话后就静静的盯着商杺,房檐瓦片上落下的水成片的啪嗒在他身上,但他却用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被破损衣物遮住的那只肮脏发的烧鸡。


大概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烂的就连蔽体都很勉强了,但他却还是如此尽色的护住怀里的那半只别人吃剩的烧鸡。


商杺收回了视线,将木板用粗布袖子擦了一下后递还给了他,而后拖着双腿向一旁挪去。


雨越下越大了,哪怕他身体素质过人,但也依旧是难以招架。


男人接过木板,学着商杺刚才那样顶在头上,而后穿过身背着她,掏出怀里烂掉的烧鸡埋头啃了起来。


商杺将腿收回来蜷在身侧,背靠着泥墙,双手叠放在身前闭目养神。


雨声越来越大,但即便是如此密集嘈杂的雨声,也依旧遮掩不住男人狼吞虎咽的声音,商杺正听着声音望梅止渴,但那吞咽声却戛然而止。


商杺默默的睁开眼转头望去,那男人身上木板正压在背上,整个人蜷缩在下面好似努力压制着什么。


那烧鸡倒是被他死死地护在怀里,舍不得一点脏,即便那是他从酒楼泔水桶里翻出来的。


男人的痛苦声压抑着极致的情绪,商杺听着却是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思索着他什么时候死去了,自己好将木板与烧鸡捡过来,勉强度过这个雨夜。


男人的压抑的哀嚎过了一会终于停下,肉眼可见的,商杺注意到他那笔挺的脊梁竟然弯折了不少,就连气息也是进的少,出得多。


显然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你要死了吗?”


商杺出于礼貌询问了一下,紧接着男人蜷缩的身躯也颤抖了一瞬,紧接着微不可察的抽噎声便响起。


“是,我要是死了…我快活不下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死了也无人在意……”


男人的语气中满是绝望,商杺静静的听着,眼神却没有放过那露出一角的烧鸡骨架上。


“那你快点死吧,你死了那些东西都是我的了,我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甚至在某天将死的时候,在走马灯中想起你。”


男人哭声更大了,他一边哭嚎着一边懊悔的说着:


“我不能死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没有挥霍,我还有数不清的山珍海味没有尝过,我还有要杀的人没有杀掉,我,我…我甚至还没有跟女人睡过啊!”


商杺静静他着他不断的宣泄着,人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总是会不断的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随心所欲的活着,懊悔那些自己从没得到的事物。


商杺能理解他的这种情绪,因为他第一次死的时候也在懊悔没有删掉电脑里的东西。


“呵…哈哈哈哈……”


想起自己当时那副死了都要面子,满脑子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模样,商杺发自心底的感到可笑与惋惜。


要是他就那么死了,恐怕也不必来遭这些罪了。


“难道你也要笑话我这狼狈的模样吗?”


男人说着,自己却又自问自答了起来。


“是了,是啊…多可惜,多可笑啊,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了。”


男人看着面前那滩略显浑浊的水,看着上面倒映出的那副人不人鬼不鬼面容,悲从心起,一时间竟也大笑了起来。


商杺不明所以,但有些事没必要那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肉吃,有东西遮云避雨了。


“我要死了,对。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只有做了这件事我才算是以男人的身份去死!”


男人的声音有些癫狂,但更多的却是执着。


商杺看着他,他突然掀开木板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商杺,好似饿狼见了肉般饥渴难耐。


商杺没什么动作,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男人却被那还剩下一半的烧鸡对着商杺伸了过去,泛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


“给,你不是要吃吗?我给你,只要…只要你让我睡!只要你让我在死前当个真正的男人,我身上的一切都给你!”


商杺闻言摇了摇头,指着他那因为咳血而染红的嘴角,淡然的说道:


“你快死了,等你死了就都是我的了。”


男人闻言却还笑得越发狰狞,他将烧鸡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下一大口,而后再伸向商杺。


“现在呢?只要我吃完你什么也拿不到,而且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会继续吃,吃完了你还不答应,我就把木板撇断,拆成碎片再丢到水里,让你就连遮雨点火都不能!”


商杺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然后又打量着他的身体,看看哪个地方的肉最多。


男人被商杺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双眼死死地盯着商杺,开口狠狠地威胁道: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就吃,我身上剩下的那些毒也足够你这凡人同我一般生不如死了!”


威胁很奏效,商杺确实不敢下口了。


她还没将方源杀了,所以不能就这么死了。


商杺收回了盯着他的视线,默默的思考起了该如何剖腹取卵,将那些还没消化完的给取出来。


但左右思索了一下后,男人却突然站起,将烂肉朝她扔来。


“呵,呵呵…给脸不要脸,你觉得就凭你这个断了腿的蠢货,能反抗得了我吗?!”


男人说着便踉踉跄跄的朝她扑来,商杺也没有躲,她也没法躲。


她现在饿得没力气,爬到这里已经让她用光了余力,风寒的侵染加上这几日餐食的中的杂质,她的小腹也是疼得厉害。


撕拉——


或许是回光返照吧,男人的力气竟然爆发出来超乎商杺预料的力度,但又或许是这破布麻衣缝缝补补了太久,早已不堪重负了。


男人像是婴儿般贪婪的向母亲索取,商杺却是叹息一声后拿起了一旁沾染了污渍,肮脏发臭的烂鸡放到嘴边,默默的啃食着。


活下去,然后杀了方源。


这个念头支撑着商杺在这扬遥遥无期的游戏中,想方设法的苟活,即便尊严廉耻都扔到泔水里也无所谓。


他本就没有这些东西,或者说——他很能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商杺被他咬的肾疼,就连樱色的部位也被他咬出了血渍,像是要将她给拆了碎了咽下去般暴力。


一扬堪称施暴的凌辱过后,商杺默默的起身擦拭着污渍,男人却已经踉跄着不知走到哪去了,唯有他脱下的破败衣衫还盖在商杺身上。


“……可真便宜啊。”


商杺自嘲似的说着,下垂的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短暂的分别并非是哪次见面的结尾,在往后的几天里,商杺总能在第二天的木板上看到干净饭食。


偶尔能在夜间朦胧惊醒时,看到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将饭菜放下后,蹲在身侧静静的看着她。


那眼中有懊悔与愤恨,商杺对此却是漠不关心,她早就对此习以为常,那不过是交欢时多巴胺与荷尔蒙制造的错觉罢了。


从他第一次从张楚岚的温柔乡挣脱出来时,他就明白自己在那日被系统亲自召唤时,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后来男人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从那天后不到十几个东升西落的时间里,商杺收到的东西就从吃食逐渐升级为了干净衣服与一张竹席。


再后来,一身锦衣的男子亲自来接她,并告诉商杺,他已经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并且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效力的贵人给推翻,而后鸠占鹊巢。


商杺默默的听着,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向上的动力而已,一个让他在经受了极大的打击后,还能强撑着站起来的动力。


商杺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知道他那双明亮的双眸盯着她,停下话时,商杺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淡淡的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叫白凝冰,现在叫白芷,这是为了躲避追杀取的假名。”


白凝冰感受着商杺小腹处传来的温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急切的说完后便紧紧的盯着她。


商杺听到名字仔细打量着他,而后盯着那双蔚蓝的双眸,缓缓开口道:


“取什么名字?”


商杺说着,计划已然默默的镌刻在心底。这个计划很长,或许要耗费十几年的光阴,但这个计划也足够有底。


商杺知道,杀死方源的契机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