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机缘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蒙元大军开始运转起来，朝着百里之外开始撤离。

 郭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蹒跚地走向沈诺。

 他伟岸的身躯此刻微微佝偻着，就仿佛是被一个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

 硝烟沾染了他染血的战袍，那张向来坚毅如磐石的面庞上，此刻每一道风霜刻下的纹路里都嵌满了深切的痛苦与无法洗刷的愧疚。

 他停在沈诺面前，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泛着湿润微光的眼睛望着沈诺，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感激，更有无地自容的惭怍。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沉重得难以吐出。

 终于，他发出声音，那声音粗粝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再也无法掩饰的颤抖：“沈…沈门主…”

 他竟下意识用上了敬称，语气中带着难以面对对方的局促。

 “……大恩…郭某…无以为报…”

 沈诺眉头一皱，一道神照真炁再次涌入了郭靖的体内，伸出手将他搀扶了一下后说道：

 “郭大侠！你我二人相识也有快要两年了，何至于如此生分。”

 郭靖的目光猛地垂落，不敢再看沈诺，而是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微微颤抖的大手，声音骤然低落下去，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一种贯穿了时光的悔恨：

 “我…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过儿…我也对不起他们杨家啊！”

 他猛地抬起手紧紧攥住了自己心口的衣甲，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想要按住那锥心刺骨的剧痛，那痛楚源自过去，却在今日彻底爆发。

 “过儿他是为了襄阳城才会去夜探敌营，是为了救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徒弟才会去与那庞斑交手！”

 可我…我这个做伯伯的，为他做过什么？我未曾教过他一日武功，未曾尽过一日长辈的职责！”

 “我甚至…甚至因为他的父亲…我那义弟杨康的过往，心里面居然始终担心这孩子会误入歧途！我真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杨康误入歧途的痛心，以及自己未能引导好义弟、继而也未能完全接纳其子的双重愧疚。

 “我愧对杨叔父（杨铁心）的托付！愧对念慈妹子！我更愧对过儿叫我那一句‘郭伯伯’！”

 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泪水终于无法遏制地滚落，划过他粗犷的脸颊，与血污混在一起。

 “我…我郭靖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穆家妹子，去见杨家叔父啊！”

 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绷得紧紧的，任由那滚烫的男儿泪无声地淌落。

 这一刻，他不仅是名震天下的郭大侠，更是一个背负着两代情仇孽债、因可能再次辜负而痛彻心扉的悔愧之人。

 沈诺平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情绪稍缓，才缓缓开口说道：

 “郭兄，过儿无恙。虽然说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但是却并没有生命的危险，而他的造化也才刚开始。”

 郭靖像是没听见，或者说被巨大的愧疚蒙蔽了感知，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直到过了好长一会儿的时间这才猛地抬起头，看向沈诺声音之中带着颤抖的问道：

 “沈门主…您…您刚刚说的……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