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道阻且长
陈仓城位于阳平关西北方向,是陈仓道的起点,也是曹魏在关中的军事重镇,而如今曹魏的西线总指挥夏侯渊就在这里养伤。
十万精锐大军也集结在此,陈仓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军城。
夏侯渊的伤帐里弥漫着草药味,他半倚在榻上,正在闭目养神,左臂缠着厚厚的药布,那是上个月攻小风寨时被流矢穿透留下的伤。
“陛下到。”
听到这个尖锐的声音,夏侯渊挣扎着要起身,却只见曹轩已经大步跨进帐来,身后跟着的亲兵捧着他的头盔。
“臣拜见陛下。”
“叔祖莫要多礼。”曹轩连忙搀扶住夏侯渊道。
“是老臣无能,累的陛下亲临前线,陈仓苦寒,阳平关战事未平,陛下该在长安坐镇才是。”夏侯渊声音沙哑的回道。
曹轩拿起案上的药碗,用银匙搅了搅,药汁浓稠得像墨,散着苦香。
“昨日收到军报,说你伤口发炎,夜里高热不退,朕怎能坐得住?”
曹轩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递到夏侯渊嘴边笑道:“先把药喝了。”
夏侯渊喉结滚动,苦涩的药汁滑进喉咙,他望着曹轩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建安六年,潼关城下,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先帝曹操亲自给中了箭的他喂药,只是那时的药,似乎没这么苦。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夏侯渊咽下药汁,忽然开口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犹豫。
“哈哈,叔祖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陛下登基这三年,对士族、宗室、官员是不是…太苛刻了?”夏侯渊避开曹轩的目光说道。
曹轩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悦的问道:“是不是曹洪又到你这里来诉苦了?”
夏侯渊连忙摇头道:“陛下明鉴,此事不关子廉的事。
只是老臣前几日听闻,高阳侯毌丘兴因私藏流民,被陛下削了爵位,贬去屯田;陈王的门客醉酒骂街,陛下竟连陈王也罚俸半年;还有那个南阳太守,不过是贪了三千石粮,就被腰斩于市…”
说到这里,夏侯渊顿了顿,见曹轩面色如常,方才继续说道:“臣知道陛下恨贪腐,恶结党。可士族掌着文脉,宗室连着血脉,官员管着民生,把他们逼得太紧,怕是会…”
“会逼反他们?妙才还记得建安十三年,耿纪、韦晃在许都叛乱吗?他们是士族;魏讽在邺城勾结宗室,意图颠覆,他们是宗室;还有那些私通袁绍、刘表的地方官,哪个不是拿着朝廷俸禄,却做着通敌的勾当?”曹轩接过话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当年先帝在时,对他们够宽纵了吧?毌丘兴买司徒之位,先帝笑着说‘铜臭熏天’,却没治他的罪;四王叔酗酒误事,先帝也只是骂几句;南阳太守的前任,贪了五千石粮,先帝只把他贬为庶人,可结果呢?他们蹬鼻子上脸,觉得朝廷离了他们不行。
既然如此,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何为雷霆手段?”
夏侯渊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曹轩的目光按住。
那目光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跋涉了千里荒漠的旅人,看透了风沙下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