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墨池疑云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赵明烛的靴底已踩在成都府学的青砖甬道上。昨夜涪陵码头的火光还在视网膜残留蓝影,掌心被铜雀碎片割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摩挲着从周世安袖中夺下的半张茶引,边缘焦糊处露出"松烟"二字——与茶马司账册上的记载如出一辙。
府学仪门前的石狮旁,老门房正用鸡毛掸子清扫照壁。见到官袍,老人慌得跪地叩首:"大人明鉴,教授们都在斋舍..."
掸子扫过的青砖缝里,突然露出几点靛蓝碎屑。赵明烛蹲身捻起,指腹立刻传来熟悉的刺痛——是混着磁砂的松烟墨,与银鞘密文同源。
"这照壁多久未修了?"
"回大人,自景佑三年范公题诗后..."老门房突然噤声。他混浊的眼珠倒映着赵明烛展开的残纸——那半阙《浪淘沙》的笔势,正与照壁上被石灰覆盖的旧痕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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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府学藏书阁飘着霉味。赵明烛的玉笔划过架上的《成都文类》,书页间突然簌簌落下些褐色粉末。王舜臣用刀尖挑起细看,竟是干涸的茶末。
"宝元元年刻本。"赵明烛指尖停在某页,记载当年府学修缮的段落被人用指甲掐出印记,"'更筑照壁,取岷江青石'..."
书页边缘的茶末突然簌簌而动。王舜臣的佩刀"铮"地出鞘三寸——那些碎末在晨光中排成箭簇形状,直指西廊的明伦堂。
堂前月台的石板有新撬动的痕迹。赵明烛用铜雀碎片刮开缝里的灰浆,露出下方埋着的陶罐。罐中油纸包着一叠程文,每篇右上角都钤着凤凰纹印,纸背透出交子特有的水印暗纹。
"庆历五年成都府解试程文..."王舜臣翻到末页,突然愣住,"这不是范文——是考题!"
墨香突然变得刺鼻。赵明烛的异色瞳收缩——这些程文用的墨色太艳,分明掺了朱砂。他撕下片纸角浸入随身带的验银水,水面立刻浮起靛蓝色丝絮。
"教授何在?"
老门房哆嗦着指向射圃:"张教授每日此时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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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的箭垛前,青袍文士正挽弓搭箭。羽箭离弦的刹那,赵明烛的玉笔破空而至,将箭杆钉在桐树上。
"好一个'射不主皮'!"赵明烛冷笑。他拾起坠地的箭簇——精钢打造的箭头上竟刻着微缩版《论语》篇章,正是当年范仲淹改革科举时强调的"先策论后诗赋"篇目。
张教授的白须在风中颤动:"大人可知,为何景佑年后蜀中学子多习《春秋》?"他不等回答,突然扯开衣襟——枯瘦的胸膛上布满靛蓝色刺青,细看竟是篇《胡传》注解。
"因为西夏梁太后最恨《春秋》大义!"老儒癫狂大笑,从箭囊抽出支鸣镝射向天际,"墨池会养士三十年,等的就是..."
鸣镝在半空炸开,蓝色烟雾组成个"韩"字。王舜臣的弩箭贯穿教授咽喉时,老儒最后吐出的词是"滴血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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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府学斋舍弥漫着药气。赵明烛掀开张教授的床褥,露出下方暗格里的铜匣。匣中排列着十二个瓷瓶,标签写着各科经义名称,瓶内却是不同色泽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