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古源天 作品

第291章 劫再启

晨雾未散,司天监的铜壶滴漏刚刚指向卯时三刻,韩似道便已立于浑天仪前。他身着素色襕衫,腰间却悬着一枚赤玉鱼符——那是先帝特赐,可于夜半叩开宫门的信物。七名身着赭衣的司辰官分列七星方位,每人手中捧着一盏鎏金铜灯,灯芯浸过松脂,燃起时带着刺鼻的腥气。

 "丙午年三月初七,岁星犯文昌。"韩似道的声音像是从青铜鼎里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震颤。他指尖划过浑天仪上的一道凹槽,那槽中积着层暗红色粉末,细看竟是研磨过的朱砂混着铁屑。"按《景佑乾象新书》推演,今日辰时当有荧惑守心之象。"

 司辰官们同时转动铜灯。灯盏底座暗藏的机关发出咔哒轻响,二十八道火苗突然窜高,在雾气中勾勒出角宿的形状。韩似道从袖中取出一卷焦黄的纸页,陈砚秋若在此处,必会认出这正是秋字号舍梁上发现的那页《星变应验录》残卷。

 "焚。"

 纸页触火的瞬间,司天监院内的古柏无风自动。柏叶摩擦声里混着古怪的嘶嘶响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正从树皮缝隙中钻出。火焰没有寻常纸张燃烧时的橙红色,反而泛着诡异的靛蓝,烟气在空中凝成"三元"两个篆字,久久不散。

 韩似道忽然解下腰间鱼符,将其投入最大的那盏铜灯。赤玉遇火竟不碎裂,反而像块油脂般渐渐融化,灯焰顿时转为暗红。借着这光,可见浑天仪基座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人名——自太平兴国八年至崇宁五年的三百余名状元,他们的姓氏都被某种锐器反复刻画过,墨迹里渗着铁锈般的褐斑。

 "六十年一轮回。"韩似道用银刀划破食指,将血滴在浑天仪的枢轴上。血珠顺着黄道环的凹槽流淌,经过某个名字时突然加速——那是景佑四年的状元吕溱,其名讳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虹膜状物质。"景佑四年河决澶州,今岁黄河冰汛迟来二十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低语。身着绿袍的礼部书令史跪在阶下,手中捧着个黑漆木匣。韩似道启匣时,指尖触到内里冰凉的金属——是把精钢打制的解腕刀,刀柄缠着褪色的冰蚕丝。这刀他认得,二十年前礼部验封司主事陈明远就是用此刀剖腹明志,鲜血染红了当科进士题名录。

 "陈砚秋到哪了?"

 "回大人,昨夜子时过了陈桥驿。"书令史的声音发颤,"但岭南传来急报,说……说秋字号舍的瓦当滴水突然变清了。"

 韩似道猛地攥紧解腕刀。刀柄的冰蚕丝突然勒进皮肉,渗出的血珠顺着丝线滴落,正落在浑天仪"文昌"星官的位置。不可思议的是,血滴没有沿着星图纹路扩散,反而像被什么牵引着,径直流向枢轴附近一个极小的凹坑——那里嵌着片薄如蝉翼的虹膜。

 铜灯的火光骤然暗了一瞬。当光明重新亮起时,司辰官们惊觉韩似道的襕衫下摆竟无端多了道裂口,露出里面靛蓝色的衬里。更骇人的是,衬里上绣着的星图正在自行改变——原本完整的北斗七星图案,勺柄末端突然断开,断口处渗出细小的血珠。

 "辰时了。"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紫宸殿方向传来钟鸣。韩似道突然将解腕刀刺入浑天仪基座,刀尖精准挑出吕溱名字上覆盖的那层虹膜。在晨光中,这薄片呈现出诡异的双色——一半是陈年血迹的褐黄,一半却如新鲜摘取般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