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古源天 作品

第284章 招魂密仪

汴河支流的淤泥在陈砚秋靴底发出黏腻的声响,每走一步都像要陷进某个无形的漩涡。薛冰蟾的银刀挑开垂在河面的柳枝,刀尖沾着的河水竟泛着靛蓝色——与验骨司地窖中的灯油一模一样。

 "午时三刻。"她突然按住陈砚秋的肩膀,"听。"

 河对岸的贡院传来规律的铜磬声,却夹杂着《玉壶清话》的诵经节奏。陈砚秋右眼的虹膜微微收缩,视野穿过浑浊的河水,隐约看见秋字号舍的墙根处渗出细密的血珠,正顺着砖缝流向墨池方向。

 他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墩过河。第三块石墩突然下沉,露出刻在侧面的星图——天枢位置嵌着半片状元齿。薛冰蟾的银刀刮过齿面,刮下的碎屑在阳光下组成两个小字:"子时"。

 贡院西角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曼陀罗花焚烧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陈砚秋熟悉的墨香——正是父亲书房里那方"断纹砚"的松烟气息。推门瞬间,十二盏白纸灯笼无风自动,青荧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照壁上,竟比本体多出七个头颅的轮廓。

 照壁后的景象让陈砚秋呼吸停滞。

 七名着绿袍的官员围坐在墨池边,每人面前浮着盏骨灯。池水中央立着尊青铜鼎,鼎耳系着冰蚕丝,丝线另一端连在官员们的太阳穴上。最年轻的参与者赫然是周砚白——他正将某位考生的落卷投入鼎中,纸页遇水不沉,反而浮现出血写的"不"字。

 "黄箓大斋的炼度仪。"薛冰蟾压低声音,"但改了《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的科仪。"

 陈砚秋注意到鼎足压着本《礼部韵略》,书页间伸出七根金针,针尾缀着虹膜薄片。当周砚白吟诵到入声第十七部时,所有金针突然震颤,鼎内升起股靛蓝色烟雾,在空中凝成"秋字号"三个篆字。

 烟雾散去后,墨池水面浮现出完整的贡院微缩图。七位官员同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图中秋字号舍的位置。血珠接触水面的刹那,陈砚秋右眼剧痛——他看见自己母亲的身影出现在水底,正用金针在某种黏膜上刻字。

 "韩公到。"

 沙哑的唱礼声中,着紫袍的韩似道从碑林深处走来。他左手托着水晶匣,匣内整齐排列着七颗新鲜的眼球;右手握着金底朱笔——笔管竟是用人腿骨制成的。陈砚秋的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中倒映出韩似道腰间悬挂的鱼符:表面刻着礼部侍郎官衔,内侧却藏着景佑四年的铸印。

 韩似道将水晶匣放在青铜鼎旁。取出第一颗眼球时,所有骨灯的火苗同时转向东北——正是皇宫方向。陈砚秋突然明白为何铜镜会灼烧:那颗眼球的虹膜纹路,与他在验骨司看到的母亲记录完全一致。

 "癸未科秋字号目。"韩似道用朱笔在眼球表面写下符文,"当镇文曲位。"

 他将眼球放入鼎耳凹槽。青铜鼎立刻发出钟鸣般的回响,鼎身浮现的星图中,文曲星位置渗出黑血。周砚白迅速展开卷竹纸接住血滴,纸面立刻显现出《河防通议》被撕毁的那页舆图。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划破照壁。刀光穿过庭院,斩断连接周砚白太阳穴的冰蚕丝。断裂的丝线喷出靛蓝色液体,在空中凝成"验骨"二字。

 仪式被打断的瞬间,墨池水底的微缩贡院突然崩塌。韩似道猛地转身,朱笔指向陈砚秋藏身之处:"寒门余孽!"

 七位绿袍官员齐刷刷站起。他们的幞头脱落,露出后脑勺新鲜的针灸痕迹——与阴兵们如出一辙。陈砚秋冲出照影壁,怀中的金针自动飞向青铜鼎,针尖刺入鼎耳的刹那,整尊鼎剧烈震颤,鼎腹浮现出父亲临终前写下的半行血字:"以文筑堤者,必遭......"

 残缺的字迹被鼎内突然腾起的火焰吞噬。韩似道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卷竹纸——正是陈砚秋在验骨司见过的那张河防工事图。图纸遇火不燃,反而在水面投映出三十九处决口标记,每处都对应着某科状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