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泪方
破晓的雾气裹着岭南特有的腥气渗入窗棂,陈砚秋将昏迷的老墨工安置在驿馆床榻上,指尖刚触及其颈脉,便觉皮下有异物蠕动。薛冰蟾的银刀划开苍老的皮肤,三粒黍米大小的靛蓝晶体随脓血涌出,在瓷碗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是'墨黍'。"她刀尖挑起一粒晶体对着晨光观察,《证类本草》记载此物遇泪则溶。"
老墨工突然睁眼,枯枝般的手攥住陈砚秋衣袖:"泮池......碑阴......"话音未落,他耳后浮现蛛网状红纹,与杜微言药铺里的死者如出一辙。薛冰蟾急取银针刺其人中,却见老者瞳孔骤然扩散,喉间滚出大团靛蓝色泡沫——泡沫破裂后凝成七个西夏文字,正是鎏金铜匣底部的咒文。
驿馆外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陈砚秋掀开窗缝,看见三骑快马掠过晨雾,为首者腰间悬着的鎏金铜匣在朝霞中泛着血光。那匣子样式与他们从钦天监带回的一模一样,只是锁扣处多了一道狰狞的剑痕。
"韩似道的追魂使。"薛冰蟾将老墨工耳后的红纹拓在桑皮纸上,"三个时辰内必会找到这里。"
床榻上的老者突然剧烈抽搐,指甲在床板上刮出七道深痕。陈砚秋俯身细听,断续的词语混着血沫溢出:"泪......黜落者......《墨罪录》......"最后一声呜咽戛然而止,尸体右眼竟渗出靛蓝色液体,在枕上蚀刻出岭南贡院的简图,图中泮池位置标着个狰狞的"癸"字。
辰时的暴雨来得突然。陈砚秋冒雨重返贡院时,发现泮池表面的蜡状物已被雨水冲开,七盏青铜灯浮在浑浊的水面上,灯芯残留的状元卷页显出血字。薛冰蟾用银刀拨开水面浮渣,刀尖突然触到池底石碑——碑阴果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目泪三滴肝泪七钱"等诡异计量。
"是《墨泪方》。"陈砚秋抹去碑文上的苔藓,"用黜落举人的泪液配药......"
碑文最下方刻着配药口诀:"三更目泪,五更肝泪,七窍泪成时,文昌星坠"。每个字缝里都嵌着细小的骨渣,在雨水中泛着磷光。薛冰蟾的银刀突然震颤着指向东北角——那里新刻的"靖康元年"四字下方,赫然留着半截带血的指甲。
暴雨中的贡院死寂如坟。他们循着血迹找到东北角的"紫微垣"号舍,推开腐朽的木板门,霉味里混着刺鼻的药香。号舍墙壁上满是抓痕,墙角蜷缩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举人,正用苇管吸取瓦瓮里的蓝色液体。
"贺......贺兰山来的黜落生......"老人浑浊的眼泪滴在瓮中,液体立刻沸腾如熔铜,"十年了......他们每年取我七滴目泪......"
陈砚秋扳过他的肩膀,赫然看见老人眼皮被细线缝合,只留下针眼大的孔隙。薛冰蟾挑开缝线,溃烂的眼眶里竟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蓝色胶质物。
"杜微言用古柯叶养着泪腺。"老举人摸索着抓住陈砚秋的手,"他们要配'醒神丹'解墨毒......却不知真正的药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