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妄念终散

顾十七握着“权之碎片”的指尖忽然泛起一阵凉意。 那凉意并非来自外界的风沙，而是从碎片内部渗透出来，顺着掌心的纹路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原本因试炼成功而稍定的心绪，再次泛起涟漪。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两块碎片，“道之碎片”的莹白与“权之碎片”的金黄交相辉映，可此刻在他眼中，碎片表面的光泽竟像是水波般晃动，映出的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林晚星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林晚星——她依旧穿着那身水绿色的宗门弟子服，发间别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正关切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可顾十七却突然听不清她的声音。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赵山河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失去了真实的触感，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顾十七的心跳骤然加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从踏入神殿开始，林晚星的笑容、赵山河的鼓励，甚至师妹刻剑时的温度、师兄受伤时的血迹，这些记忆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为何此刻回想起来，却像是隔着一层易碎的琉璃？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林晚星伸过来的手。

 林晚星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变成了错愕：“十七哥，你怎么了？”

 这一次，顾十七听清了她的声音，可那声音却不再是记忆中清脆的模样，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空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将目光转向赵山河，只见赵山河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像是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不对……”顾十七喃喃自语，指尖的“守拙”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剑鞘的纹路硌得疼，而是一种仿佛要刺穿他精神的疼痛。

 十年前青峰山的焦土、宗门大比的擂台、黑石城的小巷……这些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画面，此刻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可每一个画面里，林晚星和赵山河的身影都像是后来添加上去的，与周围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想起在“权欲镜界”中看到的那些官员——

 他们将权力视为一切，失去权力后便一无所有，而自己呢？

 自己是不是也将林晚星和赵山河的存在，当成了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权力”？

 因为渴望被爱，所以创造出温柔体贴的林晚星，让她成为自己追逐力量时的慰藉；

 因为害怕自己的脆弱，所以创造出沉稳可靠的赵山河，让他成为自己面对危险时的依靠。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理智。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修仙者的灵力稳住心神，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更多破绽——

 林晚星从未在宗门的典籍库中出现过，赵山河的修为进展总是和自己同步，甚至他们两人的名字，“晚星”对应着自己夜晚练剑时看到的星空，“山河”对应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世间万物。

 “不……不可能……”顾十七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向林晚星和赵山河，只见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十七哥，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是真实存在的！”林晚星的声音带着急切，伸手想要抓住他，可她的手指却穿过了顾十七的手臂，没有留下任何触感。

 赵山河也开口了，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小十七，别被幻象迷惑，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可他们越是辩解，顾十七心中的怀疑就越是强烈。

 他想起自己踏入神殿前，宁荧曾说过的一句话：“修行之路，最大的敌人不是妖魔，而是自己的心魔。心魔会化作你最渴望的模样，让你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恐怕，林晚星和赵山河，就是自己的心魔所化的妄念。

 是自己对爱情的渴望，对脆弱的恐惧，让这两个“人格”在精神世界中诞生，陪伴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

 顾十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清醒后的痛苦——他曾经以为的温暖与依靠，竟然都是自己编织的谎言。

 “为什么……”他看着透明的林晚星，眼眶泛红，“为什么要骗我？”

 林晚星的身影更加透明了，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我们没有骗你……我们只是……只是想让你不那么孤单……”

 赵山河也低下了头，声音低沉：“我们想让你变得更勇敢……不再害怕自己的脆弱……”

 顾十七沉默了，他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这些年来，正是因为有“林晚星”的鼓励，他才能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坚持练剑；正是因为有“赵山河”的保护，他才能在面对危险时鼓起勇气。

 可这些终究是妄念，是自己逃避现实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