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茶蛊生
霜重压檐的寅时,晒谷场结了层青琉璃似的冰。茶阿梨呵着白气往祠堂赶,补丁棉鞋碾碎冰壳下的茶籽,腐香里混着新钻机的铁腥味。山道夫蹲在雷劈木下刮冰碴,柴刀尖忽地挑出段靛蓝布条——竟是芳丫头学生装的后领标,线脚里缠着根灰白发丝。
老茶坊的梁柱新蛀了虫眼,木屑落进药罐沸出异香。道夫爷爷拄拐点着光绪界碑:"当年钢钎淬了蛊,钻机灌的是蛊引子!"褐迹斑驳的"茶脉同源"刻痕里,忽地渗出血珠般的红露。阿梨腕间银铃铛自颤不休,震得竹篓里冻僵的茶蛾簌簌还魂。
矿务员脖颈的翡翠茶芽坠换了赤金镶边,在省专家面前展开新图纸:"茶博馆建在晒谷场西,芳丫头事迹是核心展区。"阿梨低头补残幡的破洞,针尖忽地钩出半张泛黄纸——东京茶学所的成绩单背面,钢笔描着雷劈木的解剖图。道夫刨开涧底冰层,见那枚银顶针正卡在钻机履带齿缝里,顶针内圈"芸香"二字凝着冰血。
夜雪最密时,两人摸进矿上核心实验室。防弹展柜新增了脐带标本,福尔马林液里浮着"丙辰双生"的标签。道夫以铜钥匙抵住锁孔时,阿梨腕间菌丝暴长缠住标本瓶,生生勒出光绪年的地契影纹。警报红光扫过时,老秋婶们的捣药杵声从通风管渗入,混着大正年间的采茶谣,震得温度计汞柱疯跳。
省专家测出地磁异常那刻,雷劈木腔子里的玉茶花突然炸裂。道夫爷爷扑身护住飞溅的碎玉,枯掌被割出血口——那血渗进冰碴竟显出新卦象:"人脉即蛊皿"。阿梨怀里的血沁茶种应声发芽,根须扎穿冻土,缠住观光隧道的供电箱。
暴雨浇透钻探井那夜,阿梨在残碑下煮雪水茶。道夫攥着茶刀劈开新凝的冰柱,见里头冻着昭和年的活体记录——芳丫头太阳穴扎着茶枝,脐带连着的女婴腕间刻菊纹。老秋婶突然撕开药篓衬布,掉出半管干涸的血清瓶,标签"Cz-蛊种"旁贴着矿务员祖父的军装照。
矿务员脖颈金镶坠突然龟裂,翡翠茶芽落地化作百足虫。阿梨以银铃铛罩住毒虫,见虫腹刻着现代茶园的坐标网,与茶脉龙眼完全重叠。道夫吹响铜哨,野茶林深处的地鸣裹着冰雹砸下,新爆的茶芽绞住输蛊管道,山风里荡着芳丫头未写完的绝命诗。
晨雾漫过冰封晒谷场时,省专家围着变异茶根惊叹。阿梨煨着陈年药茶,见道夫攥紧茶脉图踏冰而来,补丁棉袄沾着蛊粉与碎玉屑。雷劈木桩底突然拱出簇猩红菌菇,伞盖纹路拼成"活人账本"四字。道夫爷爷以茶木拐戳破菇冠,喷出的孢子雾在空中凝出丙辰年实验者名单——为首的名字竟是现任矿长。
"该清账了。"老秋婶往冰窟撒了把蛊种灰,沸水里浮出双生女婴的脐带影。阿梨腕间新淬的银铃轻震,声波摧垮了最后一台钻机。道夫递来粗陶碗,茶汤里冰晶渐融成光绪年的茶脉图——十六载腌渍的蛊毒,终究显出了原形。
大雪封山前夜,雷劈木桩底的猩红菌菇已蔓延成片。茶阿梨踩着咯吱作响的冰壳往祠堂去,补丁棉鞋陷进雪窝时,惊起只衔着靛蓝布片的寒鸦——那布纹与芳丫头学生装残片严丝合缝。山道夫在晒谷场西剜冻土,药锄尖突然撞上硬物,竟是半截钻头裹着层玉化茶膏,膏体里凝着道夫爷爷年轻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