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26章 顶针胎

小满前的闷雷在茶山滚动,道夫补灶时嗅到铁锈味。新砌的砖缝里渗出褐水,水流过处凝成道夫娘当年用血乳写的“净”字。阿梨抽了根棕蓑丝塞进砖缝,棕丝遇水暴长,须臾缠满半堵灶墙,叶脉间突绽出珍珠似的白浆果。

 药厂的铲车碾倒界竹时,车厢飘来福尔马林味。男人甩下钛金盒子:“新菌种吃毒土!”盒内翡翠色菌丝蠕动如活蛇。道夫抓把湿泥糊住盒面,泥里去年埋的紫砂壶嘴突露尖角,“净”字痕触到菌丝刹那,翡翠色骤变成淤血般的暗红。

 暴雨砸得铲车铁铲嗡嗡颤。道夫抡起药杵砸向驾驶室,杵头奶渍遇雨汽发亮,光里浮出娘亲佝偻的剪影——她正挤乳血调制药泥涂在界碑上。阿梨肩胛淡纹骤然浮凸,忍冬纹路渗出的清液滴向菌盒,暗红菌丝竟结出钢刺蒺藜。

 瞎子婆婆的盲杖猛插灶台裂缝。杖尖带出半片银镯卡进药杵柄,镯内残缺方程式遇菌丝放光。光纹扫过铲车油箱时,药厂代表举针管扎向棕蓑藤。针尖将刺入藤茎,阿梨腕间新皮突绽裂,清血飙射灌入针管——菌液遇血沸腾,汽雾凝出山青松佝偻的虚影:男人正用烟膏涂抹道夫娘刻的界字。

 铲车猛冲陷进毒泉坑。道夫抠出灶砖里的紫砂壶嘴,壶口“净”字沾着阿梨清血发烫,烙铁般按上铲车履带。男人突觉双乳剧痛,西装前襟湿透处钻出钢翅蚕王,蚕王振翅扑向菌盒,钢喙撕碎翡翠菌丝。碎丝里浮出光绪年试药契残片,甲方署名正被菌丝啃噬成洞。

 阿梨解下蓑衣浸透毒泉。棕丝吸足绿液沉如铸铁,她旋腰甩出,湿布“啪”地贴上铲车玻璃,水痕游成山青松血写的“断”字。男人掐颈干呕,秽物里滚出裹着钢钉的蚕尸,钉头锈迹与银镯方程同脉。

 道夫将药杵插进灶膛热灰。杵柄裂缝里忽钻新芽,竟是银镯绳结的茶种顶着紫砂壶嘴破土。月光爬上菌藤时,铲车顶已覆满白丝。男人倒车窜出泥坑,崩断的液压管挂着几缕蓑丝。阿梨腕间疤痕尽褪,她拔下头簪挑破指尖,血珠滴入灶台砖缝——褐水遇血凝成颗银顶针,针内“山青松”三字在月光下晃如活物。

 毒泉眼咕嘟翻清波,水底沉着光绪年的紫砂壶身,壶内白菌丝正托着那枚生锈铁珠缓缓转动,珠面奶渍映出满山茶苗的新经络。

 小满后的毒泉眼浮起层细密水泡,道夫蹲在灶台前掏灰洞,指尖触到个硬物——是娘亲当年挤乳用的锡壶,壶嘴裂痕里塞着团风干的菌丝。阿梨抽了根棕蓑衣的筋络,蘸着新涌的泉水擦壶身,锈迹剥落处显出道刻痕,正是山青松用烟膏写的“赎”字。

 山道传来履带碾石的闷响。药厂的挖掘机铲平了野茶树丛,车斗里堆着翡翠色菌种包。男人甩下镀金匣子:“新方子清毒脉!”匣内玻璃管装着碧绿孢子,管壁商标刻着姨太家族的蛇纹徽。道夫抓把湿泥裹住玻璃管,泥缝里忽钻出茶蚕,蚕身金纹咬碎管壁,孢子遇风骤长成带刺毒藤。

 暴雨砸得挖掘机挡板震颤。道夫抡起锡壶砸向驾驶室,壶嘴“赎”字痕沾了藤蔓汁液,竟在铁皮上烙出光绪年间的烟土船纹。阿梨肩胛淡纹浮凸如浮雕,忍冬纹路里渗出的清液滴向毒藤,藤蔓瞬间结满霜白浆果。瞎子婆婆的盲杖插入灶灰,杖尖带出半角银项圈——圈内刻着山青松的乳名。

 药厂代表举针筒扎向道夫手背。针尖将刺入皮肤时,阿梨腕间新皮绽裂,清血顺指缝飙入针管。管内菌种遇血沸腾,汽雾凝出山青松佝偻的虚影:男人正跪在毒泉边,往娘亲银镯上刻方程式。挖掘机钢铲突然失控,铲尖撞上山壁,震落的碎石里裹着半张试药契。

 道夫撬开锡壶盖。壶内积着发黑的乳痂,痂皮底下黏着娘亲藏的菌种纸包。纸包遇风舒展,光绪年的茶种竟抽出银根,根须缠住挖掘机液压管。男人突觉喉头腥甜,咳出的血痰里裹着钢翅蚕尸,蚕腹纹路与银项圈刻痕同脉。

 晨光刺透雨幕时,阿梨解下蓑衣浸入毒泉。棕丝吸饱绿液重如生铁,她旋身甩出湿布,水痕在挖掘机玻璃上洇出山青松血写的“断”字。道夫将银项圈套上锡壶嘴,圈内乳名遇菌丝放光,光纹扫过车斗里的菌种包,翡翠色骤变成淤血暗红。

 药厂代表踹开车门呕吐。秽物里滚出姨太的珍珠耳坠,坠面嵌着的茶种突爆新芽,根系缠住男人鳄鱼皮鞋。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挑起灶灰,灰粒落在菌种包上,竟显出道夫娘用血乳写的“净”字。阿梨腕间疤痕尽褪,她拔下头簪挑破毒藤浆果,白汁滴入泉眼,水面浮出满月似的银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