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事
毒泉眼彻底澄澈的第七日,道夫在秧马座板裂缝里发现簇生的菌丝。灰白菌伞上沾着昨夜露水,水珠滚过处显出“沪”字残影。阿梨用棕蓑丝补秧马扶手,指尖触到菌丛时,菌伞突然收拢成粒茶种——正是光绪年沉在泉底的老种。 药厂代表的新越野车碾倒界竹时,车厢飘出消毒水味。男人甩下银色金属箱:“签了,这山头归我们培植解毒茶。”箱里玻璃管装着碧绿液体,管壁商标刻着姨太家族的蛇纹徽。道夫抓起把秧田泥抹向管身,泥浆裹住的液体突然沸腾,汽泡里浮出当年山青松被迫签的试药同意书。
暴雨突降,金属箱在田埂迸开。药液混着雨水漫向茶畦,嫩苗遇水卷曲如中毒。阿梨解下棕蓑衣铺在毒流上,蓑衣破洞处钻出的茶藤骤然暴长,藤蔓绞住越野车保险杠。瞎子婆婆的盲杖戳进泥地,杖身带出的腐根里缠着半截银镯。道夫将银镯套上秧马轴,镯内方程式遇药液发光,缺角处由菌丝补全。
晨光里药厂代表挥舞试管。试管口滴落的浓绿液体灼穿棕蓑衣,阿梨肩胛淡去的忍冬纹突然渗血。道夫抡起秧马砸向试管架,杉木扶手裂口现出娘亲刻的“净”字。字痕沾血发烫,秧田里卷曲的茶苗竟挺直叶脉,叶背金纹游成完整方程式。
越野车猛冲时陷入毒泉旧坑。道夫扒开秧马座板,夹层里娘亲藏的搪瓷片“火净孽”三字灼红。瓷片掷向车窗,玻璃炸裂处飞溅的碎渣里裹着颗金牙。药厂代表突然掐喉干呕,吐出的秽物中滚出钢翅蚕尸——蚕腹纹路与试管标签同脉。
阿梨腕间新生的皮肉沁出茶香。她将金牙埋入泉眼,泉底咕嘟翻出光绪年的锡纸包,裹着的茶种已抽出银根。道夫看见银根缠着半角试药同意书,纸浆里钻出只蓑衣虫,虫背纹路正与秧马木纹咬合。
越野车倒窜出泥坑时,排气管挂着棕蓑丝缕。秧马扶手的裂缝里,那粒老茶种顶破菌丛,幼根扎进银镯断口,芽尖托着颗露珠,映出满山返青的茶秧。
毒泉眼旁的野忍冬开花那日,道夫在秧马轴心抠出团油纸。纸里裹着光绪年的茶种秤砣,铁疙瘩上黏着干涸的奶渍。阿梨用棕丝缠秤砣当坠子,系在补好的秧马扶手上,棕绳结扣时忽地钻出白菌丝。
药厂的黑轿车又碾倒片茶苗。男人甩下不锈钢盒:“新合同!”盒内冷藏的解毒茶芽碧绿如翡翠。道夫抓把湿泥按向茶芽,泥缝里突然游出蓑衣虫,虫身金纹咬碎叶片显出“试药奴”三字。阿梨肩胛淡纹骤然刺痛,血珠滴进泥浆,凝成姨太的珍珠耳钉。
暴雨砸向茶畦。冷藏盒迸裂,茶芽遇水膨胀成毒菇群。道夫抡秧马砸菇丛,杉木座板裂口现娘亲刻的“焚”字。字痕沾血发烫,毒菇竟自燃成绿火。火舌舔过轿车轮胎,胎面橡胶熔出光绪年运鸦片的船纹。
晨光里菌丝缠满秧马。药厂代表举针管扎向道夫脖颈,针尖忽被棕绳缠住。阿梨腕间新生的皮肉裂开,清血顺绳流进针管,药液遇血沸腾汽化。汽雾中浮出山青松的剪影——男人正把解毒药埋进茶树根。
越野车猛冲陷进毒泉坑。道夫抠出秧马轴心的秤砣砸车窗,铁疙瘩奶渍遇玻璃显影:竟是当年娘亲哺乳道夫的画面。药厂代表突然乳汁喷涌,西装前襟湿透处游出钢翅蚕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