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0章 《香灰记》

苏琳蹲在奶奶的墓前，手指轻轻抚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照片里的奶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嘴角还沾着她小时候蹭上去的麦芽糖渣，看着特别亲切。

“奶奶，我给您带了最爱吃的桂花糕。”苏琳边说边拆开纸包，那糕点的甜香和烧纸钱的烟味混在一起，飘得到处都是。突然，一阵风呼呼地吹过来，把香案上的香灰都吹到了一块儿，神奇的是，这些香灰慢慢堆成了两个字：回家。

苏琳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她抬头看看天，那云层就像浸了水的棉絮一样，压得人心里闷得慌。就在这时，旁边的火堆里滚出半块麦芽糖，糖纸都泛黄了，糖块上还有个浅浅的牙印。这牙印她可太熟悉了，那是她七岁的时候咬的。当时奶奶还笑着说“小馋猫，留着明天吃”，结果她半夜偷偷啃了一半，被奶奶拍了下脑袋。

“奶奶？”苏琳轻声喊了一句，风里飘来一阵熟悉的桂花香，就跟奶奶生前戴的银簪子味道一模一样。

晚上八点，苏琳才回到家。她把奶奶的照片放在玄关，正准备换鞋，突然看到鞋柜上放着半块麦芽糖，这不就是墓前看到的那半块嘛，糖纸上还沾着草屑呢。

“谁放的呀？”苏琳一边嘀咕一边四处张望。客厅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就像有个人站在那儿似的。她走到奶奶的房间，衣柜门虚掩着，里面的毛衣挂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件藏青色的毛衣，是奶奶去年冬天织的，针脚有点歪，奶奶还说“琳儿，等你今年冬天穿，暖得很”。

突然，毛衣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摸了它似的。苏琳的心跳得“砰砰”响，她伸手拉开衣柜，里面啥也没有，只有桂花香更浓了。抽屉里的日记本摊开着，最后一页写着：琳儿，奶奶想回家。那字迹歪歪扭扭的，是奶奶生病后写的。

第二天，苏琳去了奶奶生前住的养老院。护工张阿姨一看见她，就叹了口气说：“你奶奶走前总说‘要回家’，半夜爬起来敲房门，说‘琳儿在等我’。”

苏琳赶紧问：“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张阿姨想了想说：“你叔叔来过，就在她去世前三天。那天你奶奶哭着跑出来，说‘你别想抢我的房子’，后来被护工扶回去的。”

苏琳一听，手都攥成了拳头。她知道叔叔苏明远一直想要奶奶的老房子，那房子可是奶奶的嫁妆，在市中心，能值不少钱呢。奶奶还说过，要把房子留给她。

晚上，苏琳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奶奶的老房子，门是开着的，屋里飘着桂花香。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麦芽糖，看见她就笑：“琳儿，你来了。”

苏琳跑过去，想抱抱奶奶，可手却直接穿过了奶奶的身体。这时，奶奶的脸变得苍白，嘴角还流着血，指着窗外说：“琳儿，他们不让我回家。”苏琳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去，苏明远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份文件，嘴角扯出个冷笑：“老东西，识相点，把房子过户给我。”

“奶奶！”苏琳尖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她摸出手机，给苏明远发了条消息：“叔叔，明天我想和你谈谈奶奶的房子。”

苏琳赶到老房子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她掏出奶奶留给她的钥匙，“咔嗒”一声，门开了。

屋里落满了灰尘，茶几上的香灰堆成了个小丘，上面写着“回家”两个字。沙发上的靠垫是奶奶织的，上面有个小兔子，奶奶说“琳儿属兔，这个给你”。

苏琳走到卧室，衣柜里的寿衣挂得整整齐齐，那是奶奶去年秋天做的，奶奶还说“等我走了，穿这个，像嫁人的时候一样”。突然，寿衣动了动，就好像有人要穿它似的。苏琳的眼泪掉下来了，她摸着寿衣的布料，轻声说：“奶奶，我带您回家。”

苏琳在奶奶的抽屉里找到一本日记，里面夹着张纸条，是苏明远写的：“老东西，要是不把房子过户给我，我就把你当年的事说出去。”后面还画了个威胁的眼神。

奶奶的日记里写着：“1995年，我把明远捡回来的时候，他才三岁，浑身是伤。我以为他会感恩，没想到他现在要抢我的房子。”原来，苏明远是奶奶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苏琳的手都抖起来了，她翻到最后一页，奶奶写着：“琳儿，要是我走了，你一定要把房子守住，那是我给你的嫁妆。”那字迹里好像带着泪，好几个字都晕开了。

苏琳找到苏明远的时候，他正在酒吧里喝酒。看见苏琳，他皱了皱眉头问：“琳儿，你怎么来了？”

苏琳开门见山地问：“奶奶的房子，你想要多久了？”

苏明远的脸变了变，说：“那是我妈的房子，我有权利继承。”

“妈？”苏琳冷笑一声，“奶奶捡你的时候，你都三岁了，你敢说你是她亲生的？”说着，她掏出奶奶的日记，摔在苏明远面前。

苏明远的脸变得煞白，他抓起日记，撕得粉碎，还大喊：“你疯了！那老东西的话能信吗？”

苏琳盯着他的眼睛问：“奶奶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苏明远眼神躲闪着说：“我怎么知道？她自己摔倒的。”

“你撒谎！”苏琳吼道，“奶奶走前三天，你威胁她，是不是？”

苏明远站起来，抓起外套说：“随便你怎么说，房子是我的！”他转身要走，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个人——奶奶，穿着寿衣，手里拿着麦芽糖，嘴角挂着笑。

“啊！”苏明远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你别过来！别过来！”

奶奶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苏明远的耳朵：“明远，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麦芽糖，你咬了一半，说‘奶奶，剩下的给你’。”

苏明远抱着头，哭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威胁你！我不该抢房子！”

奶奶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明远，你还是个孩子啊。”说完，奶奶的手穿过了苏明远的身体，苏明远吓得晕了过去。

苏明远在医院里醒了过来。他看见苏琳，哭着说：“琳儿，我错了。奶奶去世那天，我去养老院威胁她，说要是不把房子过户给我，我就把她捡我的事说出去。她急得要打我，结果摔倒在地上，头撞在桌子上......”

苏琳声音发抖地问：“你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我怕......”苏明远捂着脸，“我怕她死了，警察会找我麻烦。”

苏琳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她想起奶奶的笑容，想起奶奶给她买的麦芽糖，想起奶奶织的毛衣。她掏出手机，给警察打了个电话：“喂，我要报警......”

苏琳把奶奶的老房子收拾干净，挂上奶奶的照片，摆上她最爱的桂花糕。她点燃香，香灰慢慢堆成“安心”两个字。火堆里的纸钱烧得很旺，没有麦芽糖，只有桂花香飘起来。

“奶奶，您放心吧。”苏琳轻声说，“叔叔会受到惩罚的，房子是您的，永远都是。”

风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就跟小时候一样：“琳儿，奶奶安心了。”

苏琳回头，看见奶奶站在客厅里，穿着寿衣，手里拿着麦芽糖，嘴角挂着笑。她伸手去抱，奶奶的身体慢慢消失，变成一阵桂花香，飘向窗外。

第二年中元节，苏琳去给奶奶扫墓。香案上的香灰堆成“琳儿，要开心”，火堆里滚出块完整的麦芽糖，糖纸是新的，上面写着“奶奶爱你”。

苏琳拿起麦芽糖，咬了一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甜得就像奶奶的笑容。她抬头看天，云层散了，阳光照在墓碑上，奶奶的照片笑得很开心。

“奶奶，我会开心的。”苏琳轻声说，风里传来桂花香，就好像奶奶在说“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