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青蛙癞蛤蟆镇
民国二十三年的梅雨季,江南的雨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冷。李承道牵着驮法器的老驴走在泥泞里,青布道袍下摆沾满泥点,左肩旧伤被潮气浸得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半块刻着“驱邪”的古玉,玉面沁出的凉意勉强压下那股熟悉的麻痒——多年前被蟾妖所伤的地方,总在靠近邪祟时不安分。 “师父,前面好像有个镇。”林婉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鬓边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腰间铜铃随着脚步轻晃,却没发出半点声响——这铜铃遇邪祟才会响,此刻的沉寂反倒让人心头发紧。赵阳背着半人高的法器箱跟在后面,粗布短衫早已湿透,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前方:“可那镇外的芦苇荡……怎么是青黑色的?”
三人走近些,才看清芦苇荡里翻涌着青黑色瘴气,风一吹就裹着腥甜的腐味扑过来,芦苇秆上竟缠着些半干的蟾皮,阳光穿过瘴气时,都成了昏暗的青灰色。镇口没有牌坊,只有两根朽木立在路边,木头上刻着“蛙蟾镇”三个字,刻痕里嵌着黑绿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刚进镇,就听见“呱呱”的蛙鸣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院角都摆着陶缸,缸里养着青绿色的青蛙,青蛙们都朝着镇西方向蹦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可奇怪的是,整个镇子静得过分,没有炊烟,没有犬吠,连门帘都是紧闭的,只有蛙鸣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位是外来的道长吧?”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老人突然从巷口走出,左手戴的玉扳指在昏暗里泛着冷光,正是镇长周鹤年。他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眼角皱纹里却藏着一丝警惕:“这雨天路滑,不如到客栈歇歇脚?”
话音刚落,巷尾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镇民抬着一副盖着黑布的担架匆匆走过,担架杆压得咯吱响,黑布下不断滴下绿莹莹的水,落在石板路上发出“滴答”声,那水带着刺鼻的腥气,竟和李承道当年遇见过的蟾妖毒液气味有些相似。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担架移动时,黑布下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声,细弱却清晰。
“这是……”赵阳刚要追问,就被周鹤年打断:“嗨,就是些染了病的家禽,扔去芦苇荡埋了,免得传染。”他说着就往客栈方向引,手却不自觉地挡住了担架的方向。林婉儿趁他转身时,快步跟了两步,眼角余光瞥见黑布边角勾着一截孩童衣袖,衣袖上沾着块暗褐色的东西——是蟾皮,和芦苇荡里的一模一样。
“师父。”林婉儿回到李承道身边,压低声音,“那担架里绝对是孩童,还有蟾皮。”李承道点点头,指节抵着眉心掐算,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片刻后他脸色凝重:“镇内阴气郁结,和百年前的蟾妖封印气息对上了,这镇不对劲。”
客栈在镇子中央,是栋两层的木楼,门板上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掌柜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见了他们只点点头,递过钥匙就转身进了里屋,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三人住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霉味,窗纸破了个洞,风从洞里灌进来,带着蛙鸣和若有若无的蟾叫声。
夜里,雨还没停。林婉儿被窗外持续的蛙鸣惊醒,那声音不再是杂乱的“呱呱”,而是整齐划一的节奏,像是在朝着某个方向朝拜。她披衣走到窗边,撩开窗纸一看,顿时浑身发冷——客栈后院的陶缸里,所有青蛙都蹦到了地上,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朝着镇西古井的方向跳,青蛙的眼睛在夜里泛着绿光,像是一串诡异的灯笼。
而古井旁,竟站着个穿红衣的孩童身影,小小的身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林婉儿心脏狂跳,刚要叫醒李承道,那孩童突然转过脸来——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光滑的白脸,像是被一层薄皮裹着。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再定睛时,孩童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满地散落的蟾皮,蟾皮上的疙瘩还在微微蠕动。
“婉儿,怎么了?”李承道被她的动静吵醒,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林婉儿指着窗外发抖。他顺着方向看去,青蛙已经回到陶缸里,只有地上的蟾皮还在,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去看看赵阳。”李承道抓起桃木剑,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赵阳的喊声从一楼传来。
三人冲到一楼,只见赵阳举着油灯,指着客栈墙角——墙上用暗红色的液体刻着“七月初七,献童祭蟾”八个字,字迹新鲜,边缘还在渗着细小的水珠,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赵阳咽了口唾沫:“这……这血字是真的?”
李承道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暗红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不是血,是蟾妖的绿水,混着孩童的精气。”他刚说完,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蛙鸣,比之前更响,更乱,像是在预警什么。林婉儿走到门口,撩开门帘一角,看见镇西古井的方向,青黑色瘴气正朝着客栈涌来,瘴气里隐约浮动着无数个小小的身影,像是……蹦跳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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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气裹着湿冷的风贴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东西在外面用指甲刮挠。赵阳握紧了腰间的符箓袋,指节泛白:“师父,那瘴气……好像往这边来了。”李承道却没动,他盯着墙角的“献童祭蟾”四字,桃木剑尖轻轻点在地面,剑身上泛起的微光突然暗了暗——绿水凝成的字迹里,竟渗出细小的黑色丝线,顺着砖缝往地底钻。 “先去古井。”李承道起身时,左肩的麻痒又重了几分,他摸出一张“清瘴符”递给林婉儿,“把这个贴在门楣上,能挡一时。”林婉儿接过符纸,指尖触到符面时,腰间的铜铃突然“叮”地响了一声,短促却尖锐,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三人摸黑往镇西走,街巷里的蛙鸣已经停了,只有陶缸里的青蛙偶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呱”,像是在害怕什么。路过镇长家时,林婉儿瞥见院内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周鹤年的身影,他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手里好像攥着个什么东西,在灯下泛着冷光。
“不对劲。”林婉儿拉了拉李承道的衣袖,“镇民昨晚还抬着担架往芦苇荡去,今天却连门都不敢出,倒像是……早就知道会出事。”赵阳也跟着点头:“我刚才路过柴房时,听见里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哭。”
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东西掉进水里。三人加快脚步,转过巷口就看见古井——井栏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边角处的刻痕已经磨损,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井水泛着诡异的清澈,月光落在水面上,却没有半点倒影,反而像块黑色的绸缎,吸走了所有光亮。
“师父,你看!”赵阳突然指向井边的草丛,那里躺着一只癞蛤蟆,背上的疙瘩泛着暗红色,已经没了气息,而它的爪子前,竟拖着一片小小的红衣碎片——和林婉儿昨晚看见的孩童红衣一模一样。
李承道刚要靠近,井水里突然冒起一串气泡,黑色的雾气从水面升起,凝成一只半透明的蟾爪,朝着最近的赵阳抓来。“小心!”林婉儿急忙掏出铜铃晃了晃,铃声清脆,蟾爪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雾气也散了些。
“这井里的封印,比我想的松动得更厉害。”李承道摸出半块古玉,按在井栏的符咒上,玉面瞬间沁出一层水珠,“周鹤年说这井是‘封印古井’,可符咒是反的,他根本不是在加固封印,是在……养着里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林婉儿回头,看见一个穿灰布衣裳的女子站在阴影里,是哑女阿水。她手里提着个木桶,桶里装着泛绿的水,见了他们,突然朝着古井方向比划起来,双手快速地上下翻动,脸色焦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是在说……井里的东西要出来了?”赵阳挠了挠头,没看懂阿水的手语。林婉儿却注意到阿水的袖口,那里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和井边癞蛤蟆爪子上的泥一模一样。她刚要上前,阿水突然把木桶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朝着林婉儿比划了一个“躲”的手势,然后消失在巷口。
木桶里的绿水顺着桶缝流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条细流,朝着古井的方向淌去。李承道蹲下身,用桃木剑蘸了点绿水,剑刃上的微光瞬间熄灭,还泛起一层黑色的锈迹:“这是蟾妖的毒液,混着孩童的精气,阿水为什么要把这个往井里送?”
“说不定是被周鹤年逼的。”林婉儿想起昨晚跟踪的送水人,“我昨天看见有人给阿水送这种绿水,她住的破屋就在古井旁边,说不定一直在被周鹤年监视。”赵阳突然指着阿水跑走的方向:“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巷口的墙根下,不知何时爬来了一群癞蛤蟆,它们背上的疙瘩泛着红光,排成一条线,朝着古井的方向蹦跳。最前面的那只癞蛤蟆,嘴里叼着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是一口井,井里伸出一只手,抓着个孩童。
“是阿水给我们的警告。”林婉儿刚要去拿纸片,癞蛤蟆突然集体停住,朝着井口的方向“呱呱”叫起来,声音嘶哑,像是在哭。井口的水面再次泛起气泡,这次冒出来的不是蟾爪,而是一缕缕黑色的头发,顺着水面漂散开,缠住了井边的那片红衣碎片。
李承道突然拽住林婉儿和赵阳往后退:“快走!这是‘引魂术’,周鹤年在故意引我们靠近!”话音刚落,井口的黑色雾气突然暴涨,凝成一个巨大的蟾影,朝着他们扑来。林婉儿急忙晃响铜铃,赵阳也掏出“烈火符”往地上一扔,火光冲天时,蟾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消散在雾气里。
三人往客栈跑时,林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古井,阿水的破屋亮着一盏油灯,窗纸上映出她的身影,她正对着井口的方向,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而破屋的墙角,爬满了泛着红光的癞蛤蟆,它们一动不动,像是在守护什么。
回到客栈,林婉儿把阿水的纸片摊在桌上,李承道用指尖蘸了点朱砂,在纸片上轻轻一点,歪歪扭扭的图案突然清晰起来——井里的手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周”字。“周鹤年不仅在养蟾妖,还在利用它……”李承道的声音沉了下来,“七月初七就是三天后,他要献祭的孩童,恐怕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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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刚要说话,客栈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一阵蛙鸣顺着门缝飘进来,比之前更急,更乱。林婉儿走到门口,看见镇内的陶缸里,青蛙们都跳出了缸,朝着镇长家的方向蹦跳,它们的眼睛在夜里泛着绿光,像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青蛙的绿光在街巷里连成蜿蜒的线,朝着镇长家的方向蠕动,李承道攥紧桃木剑,左肩的麻痒几乎要蔓延到手臂:“周鹤年在引青蛙过去,他要加固那半妖的力量。”林婉儿摸出腰间的铜铃,铃身已经泛起一层薄霜——这是邪祟靠近的征兆,“我们得去镇长家,地窖里的木牌和孩童衣物,说不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三人绕到镇长家后院,院墙爬满枯萎的藤蔓,藤蔓根部渗出黑绿色的汁液,沾在手上黏腻发凉。赵阳用力推了推柴房的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青蛙的哀鸣。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干草,草堆旁摆着十几个空陶缸,缸壁上沾着干涸的蛙血,角落里,几只没死透的青蛙在抽搐,腿上缠着黑色的丝线。
“这些青蛙……是被邪术控制了。”李承道蹲下身,用桃木剑挑开一只青蛙的腿,黑色丝线遇剑就缩,钻进泥土里不见了。林婉儿则注意到柴房的地面,有块石板比周围高出一截,石板缝里渗着和井里一样的绿水。
“地窖应该在这下面。”赵阳撸起袖子,刚要去搬石板,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镇民举着火把巡逻的声音。林婉儿急忙把他拉到干草堆后,透过草缝,看见周鹤年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一响,柴房里的青蛙就停止了哀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都仔细点看,别让外来的道士搞破坏。”周鹤年的声音透着冷意,“七月初七就快到了,要是蟾妖跑出来,你们谁也活不了。”镇民们喏喏应声,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得可怕,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等巡逻的人走远,三人立刻撬开石板,下面是个黑漆漆的地窖,梯子上长满了青苔,滑腻腻的。林婉儿先跳下去,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掏出火折子点亮,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地窖的墙上挂着七张泛黄的符纸,每张符纸下面都摆着一个刻着孩童名字的木牌,木牌旁的陶碗里,盛着早已凝固的绿水,墙角堆着的孩童衣物上,还沾着未干的蟾皮。
“这是……”赵阳的声音发颤,他拿起一个木牌,上面刻着“阿明”两个字,木牌边缘还留着小小的指印,像是孩童抓过的痕迹。林婉儿突然抓住李承道的胳膊,指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师父,这件衣服,和我昨晚在古井边看见的红衣碎片一模一样!”
李承道还没说话,地窖的门突然“哐当”一声被锁死,周鹤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李道长,何必多管闲事?百年前蟾妖屠镇,是我祖辈用命才封住它,现在献祭几个外来孩童,换全镇人的平安,有什么不对?”
“用无辜孩童的命换平安,这不是封印,是助纣为虐!”赵阳怒吼着,掏出“烈火符”就往梯子上扔,可符纸刚碰到梯级,就“滋啦”一声烧了起来,化作一缕黑烟——地窖里的阴气太重,普通符咒根本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