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一本正经的唐有义也被拽起来,几个老家伙群魔乱舞乱唱,场面热闹极了。

容遇扶额:“这些老小子真能闹腾。”

盛清衍一脸柔情:“难得的好日子,想闹就闹,没事儿。”

就在纪舜英唱的正起劲的时候,周诗雨和司霖开始带头起哄闹洞房。

“哈哈哈洞房啦!”

“必须得好好整一整盛队,谁让他天天冰冷着一张脸!”

“不敢想象容小姐害羞的样子……”

一听这话,纪舜英酒醒了大半,一拍桌子:“都给我一边去,不许闹!”

他将客人们都赶走,醉醺醺的双眸,极其认真:“妈妈,爸爸,祝你们新婚快乐。”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八十三岁了,年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知道爸爸妈妈很忙,但,还是希望你们能生个孩子,不,生两个,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像爸爸,妹妹像妈妈,手牵着手,喊我老哥哥……”

“等我走后,总得有个人,为你们养老送终……”

“让他,替我继续爱你们……”

容遇的眼泪,滂沱而出。

她将老儿子紧紧拥进怀中:“英宝,不许说这样的话。”

盛清衍张开宽大的臂膀,将母子二人抱紧:“英宝,无论如何,你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着。”

七十多年的光阴在这一刻弹指而过,夜色中飘来他孩童时最爱的歌谣:

月光光,照厅堂,

阿爸归家脚步响。

军靴沾着边关雪,

衣袋摸出芝麻糖。

……

月光光,爬上床,

阿妈哼歌摇纱帐。

手指梳过我发梢,

沉沉入睡梦境香。

……

—全文完—

一直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构思这样一个故事。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这两年,我总在梦里遇见爷爷。

我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在我印象中,爷爷好像什么都会。

爷爷会画画,亲手勾勒的戴军帽,穿军装的伟人像,帽檐上那颗闪闪发亮的五角星,还有背景里韶山冲的巨幅景致,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爷爷在村里赫赫有名,谁家娶亲,准能听见他洪亮的彩词穿透鞭炮声,谁家办白事,又是他带着哭腔的调子领着孝子贤孙转香,那些话语像是提前编排好的诗,对仗工整,句句押韵,每一句都能说到人心坎里。

爷爷做过几年老师,小时候,偶尔农闲之时,爷爷会翻开一本书,教我读书,教我写字……后来我长大了,每年夏冬回老家,爷爷都会拿出一本书,来问我,这个字怎么念,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还跟我讨论三国演义……我的爷爷,教会了我,学到老活到老。

我喜欢看爷爷编篾片,青皮在苍老的手指间翻飞,变成家里的扫把,篮子,背篓,簸箕……自他走后,这些物件再没添过新的,就那么一天天带着岁月的痕迹老去。

爷爷也爱打扮,特别是农田不忙的时候,他总会反复擦拭他的几双属于他那个年代感的小白鞋,擦完然后拿起来看了又看,最后再特别认真的收藏起来,逢年过节或者做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着,走起路来,人似乎也更有精神气。

爷爷爱唱戏,尤其是在傍晚时分,搬个小板凳坐在台阶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那时候的我,总觉得那些曲调晦涩难懂,直到爷爷去世那天,请来的戏班子在家门口唱了一天,我听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曲调,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爷爷当了一辈子农民,天还没亮,鸡刚叫头遍,他就已经扛着锄头下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明明累弯了腰,却在回家时,不忘给我们带回莲蓬,摘一篓棱角,或者摸一盆螺蛳……后来条件好了,爷爷也放不下这一亩三分地,直到去世前一天凌晨,他老人家还在地里割鱼草。

这样好的爷爷,是因病离开了我们,那年他78岁。

我总想起爷爷穿着一身白衣服,坐在家门口树下纳凉的样子,他手里摇着一把蒲扇,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在树下追逐嬉戏。

爷爷这辈子很苦。

父亲早逝,长兄英年亡故,三个弟弟尚未成家,四个儿子嗷嗷待哺,爷爷靠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家,永远走在最前方,扛起所有风雨,从未有任何放松的时候……他这辈子都在当别人的主心骨。

我常常想,为什么人能对婴儿无限包容,却无法陪伴好一个老人呢。

后来,看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老人没有妈妈了。

要是每个老人都能有个年轻的妈妈该多好。

当皱纹爬上额头时,还有人会叫他英宝。

当腿脚不便时,还能撒娇找妈妈要一碗糖水蛋。

就像我故事里那样,七十八岁的老儿子,永远有父母温暖的怀抱等着他。

前几天又梦见爷爷了。

他依旧一身白,坐在家门口,摇着扇子,看着我的孩子嬉笑打闹,笑着喊小娃娃……

2025年8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