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既然人都找上门了,要不要见见?” 萧钰微扬下巴,懒懒靠在软榻边,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别拖太久,我饿了……”

 这是不想出面了。

 “那你跟花花先吃着。”白衍初应得从容,抬步便走,“我和封崎去会会他们。”

 “好——”

 花舞一口应下,眉眼里全是不动声色的轻快。

 白衍初前脚踏出门槛,袖袍微掠而过,如影随形的封崎也于暗处显身,一言不发,静静跟了上去。

 画舫夜深,风起微澜,一场不请自来的“拜会”拉开帷幕。

 阿竹引人入侧舫厅。

 一行六人皆着灰白道袍,衣角隐见淡金刺纹,绣法古朴,却早已洗褪斑驳,显是多年旧制。入厅之际,水汽带着旧袍上残存的药香,悄然弥漫开来。

 为首一人年近五旬,鬓角微霜,面色沉静。身形不高,却立于榻前,竟有一股静极生威的压迫感,仿若山雨欲来之际,林中压下的一线风雷。

 他一见白衍初,竟毫无迟疑地俯身长揖,声音沙哑却清亮有力:

 “咒门遗脉庄亥,携门下五人,叩见少主。”

 封崎立于白衍初身后半步,眸光一掠即收,仿佛已将六人从衣角到足履看了个通透。未出声,手却不动声色地搭上了佩刀,杀意不起,自有寒意先至。

 白衍初立于厅内上首,身影纤长,未有迎接之意,只低头拈着衣袖上缠落的几缕茶丝,神情从容而冷静,目光漠然地落在庄亥身上,仿佛那一礼,他根本未收。

 良久,他才开口,语调平平,既无怒意,也无善意:

 “咒门既入五显教,如今又来寻我,是嫌你们的立场还不够乱?”

 厅内气氛顿时微凝,几名咒门弟子悄然低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恐搅乱了这场无形的较量。

 庄亥依旧伏身,语气却沉稳如旧:

 “五显教积弊日久,昔年咒门寄人篱下,已是无奈。如今教中风雨欲坠,我等不愿同殁于乱枝,故循焚骨山旧人之息而来,愿归麾下。”

 白衍初闻言失笑,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讥诮,眸中没有半分温度:

 “归麾下?说归就归,你当我这儿是茶楼还是教坊,能来者不拒。”

 他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懒散中带刀的锐利,似不经意,实已试锋。

 庄亥神情未动,反而抬头直视,道:

 “少主大名,近月已传于坊间。我等虽久居暗道,却未曾闭目塞听。世间风向已变,咒门即便目盲,也知明灯所在。”

 他顿了顿,字字如钉:

 “我等不求名位,只愿听令驱策,若有差遣,咒门无二话。”

 白衍初显然对这等浮夸的说辞,并不买账。垂眸,指腹轻拂杯沿,像是在拨去无形尘灰。语气却冷得不含情绪:

 “如此忠心,怎不去投焚骨山?”

 他抬眼望向庄亥,眼中似笑非笑:

 “那位前辈,你们既能追得上,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庄亥眼睫微颤,短暂沉默后,终低声答道:

 “焚骨山一系,久居隐秘,自有其规。我等偏离主脉多年,昔年便与白泽台逐渐疏离,如今……焚骨山不纳旁支,咒门所存一线,实已无处可归。”

 说得隐忍,也的确有几分委屈,差一点,便能唬住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