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生于野 作品

11、第 11 章

醒来时,已经在酒店房间了。

 

嘉意睁开眼,瞧见了头顶的暖黄灯光,光影虚晃,宛如云烟里的落日。

 

阿妈陪着嘉意,拧起帕子,叠好后给她擦脸和额头:“又出幻觉了?”

 

很久没有发作过了。嘉意自责而委屈地咬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很快,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就漫上一层余晖的凄艳。

 

“这又不怪你。”阿妈心疼地给她擦掉眼泪,“我们嘉意没有做错任何事。”

 

“回去吧。”她轻声说。

 

嘉意愣了下,眼泪停住,望着阿妈的眼神有些微妙的紧张。

 

阿妈拿走帕子,又递来温水和药片:“回巧梨沟。”

 

良久,嘉意摇了摇头。

 

阿妈没再劝,只问:“你在梁家住了这些日子,梁鹤深对你好吗?”

 

嘉意垂下眸,抿唇不语。

 

好?不好?不能算好,也不能算不好,就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也理应是如此的态度。

 

阿妈已经明白了,她掀开被子进了被窝,抱住嘉意,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是想留下来,阿妈能够理解,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感情是很复杂的一件事,爱情尤其复杂。”

 

她顿了下,“你和梁鹤深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有年龄,还有阅历、脾性、爱好,他对你,更多的是身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而你对他……”

 

“夫妻的确应该相互扶持,但如果你只是怀着拯救他的心情去爱他,这本质上并不是爱,而是你的一己私欲,何况,他真的需要吗?”

 

与之意思相近的话,阿妈在巧梨沟说了许多遍,嘉意以前听着是无动于衷,现在听着倒是有所触动了——不过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房间里沉默着,厚重的玻璃屏蔽了外面的秋风,也屏蔽了嘉意纷乱复杂的思绪。

 

-

 

婚期还有最后一天,婚纱做好了,妆造也确定下来。

 

嘉意和父母去婚宴现场彩排,婚宴没有办在酒店,而是在梁家私有的庄园,一是不想闹市招摇,二是这里宁静清幽,私密性更好。

 

景色也好,明明已是深秋,满地绿草依然生机勃勃。

 

下车,一眼往婚宴中心望去,那里矗立着一颗标致性大树,树干怕是有三五人合抱那般粗壮,红毯就铺在树下,往绿茵上延伸。

 

绿茵上花团簇拥、错落有致,来来往往的人在腾挪餐桌、椅子,井然有序。

 

嘉意原本以为满地绿茵是假植,踩上去后发现是真的,活生生、毛绒绒的,养得太好了,竟然比假的还像假的。

 

头顶,碧空如洗,一望无际,秋日的阳光依然清冷、淡薄,就像坐在红毯中央的男人一样。

 

梁鹤深早已等在这里,他坐在轮椅上,额前的头发没有往上梳理,自然垂下,微卷、蓬松,在阳光下闪动金光,有种复古又慵懒的英伦感,他上身深灰大衣,下身穿着假肢,笔挺的长裤笼着,完全看不出瑕疵。

 

婚庆公司派了人来,流程早跟梁鹤深确认过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向嘉意复述一遍。

 

嘉意走过去,走近才发现,脚底的哪里是红毯,是一片片玫瑰花瓣,多么明艳、张扬的色调,还散发着浓郁花香。

 

她的心“噗通”跳了两下。

 

此时,婚宴现场不止有梁震秋,还有梁鹤深的长姐梁宛君。

 

梁宛君是做导演的,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剧组要借庄园取景,拍摄结束,就过来和阮家父母打个照面。

 

这照面打得也尴尬,梁宛君可是差点要成为阮家长媳的人。

 

嘉意去换婚服了,没见到这尴尬的一幕,回来后只觉得阿妈有些吃味儿——

 

捏着阿爸的胳膊不开心地说:“这梁宛君多大岁数了?若是当年嫁进了咱们家,咱们得叫她声大嫂,还宛君妹子!”

 

阿爸悻悻地揉着胳膊,嘟哝着:“我哪记得她的年龄?”

 

嘉意匆匆看两人一眼,正要过去提醒二老——称谓之事不能只看年龄,还得看辈分。转头却见梁鹤深在玫瑰花毯上向她招了招手。

 

嘉意下意识地往身后看,确认他叫的是自己,就赶紧跑过去了。

 

梁鹤深操控轮椅到中央,两掌撑着轮椅把手,脚底蹬着地面用劲,就站了起来。

 

嘉意僵在他面前,神情错愕。

 

梁鹤深再去拿轮椅边的手杖,一边胳膊向她抬起:“扶我一下。”

 

“……啊?”

 

“扶我一下,我走得还不是太稳。”梁鹤深依然抬着胳膊,他握在手杖上的手的确有些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