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虚饵难敌掀商浪,雪顶含翠结商缘
紫彦城的晨光总带着三分金辉,今日却似被揉进了几分焦躁,陈家大宅的飞檐刚漫过第一缕光,陈万堂的脚步声就踩碎了书房外的寂静。紫檀木桌被晨光镀上暖边,桌心摊着的密写纸条却透着寒意,家丁连夜用陈醋反复浸泡显影的字迹还泛着酸气:“墨家近几日辰时三刻准时入悦宝客栈,与西域商人咚巴密谈。”
陈万堂指尖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如霜,指腹下的宣纸被攥出褶皱。“墨家这是要把西域渠道攥死?”他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咬牙的力道。去年中秋商会,墨家仅凭改良的桂花糖糕就抢了陈家三成糕点生意,如今陈家绸缎庄的蜀锦在紫彦已遇瓶颈,全指望西域商路打开销路;珠宝铺更是靠着每年从西域收来的和田玉撑场面,若让墨泯靠这些独家吃食先勾住西域商人,陈家往后在紫彦城商界怕是连抬头的余地都没有。
他抬眼看向躬身立在旁的管家,语气冷得能冻住茶汤:“你立刻去后院挑两个懂西域话的书生,让他们换上最粗的麻布衣裳,乔装成西域商队逃荒的随从,去悦宝客栈打杂。记住,务必摸清咚巴进了墨家什么货,彦子鹤又在推什么新品,尤其是那松仁云片糕,到底用了什么门道,连店小二都记挂。”
管家刚要屈膝退下,陈万堂又补了句,指尖在桌案上敲出急促的响:“给客栈店小二塞五十两银票,让他盯着咚巴的房间。但凡彦子鹤送了什么吃食,样式、味道、装盛的器物,都要一字不落地记下来。还有那松仁云片糕,务必弄块样品回来,哪怕只有指甲盖大,也得给我带回来!”
管家应声“是”,转身时衣摆扫过门槛,带起的风都似裹着紧张。陈万堂却没动,目光落在桌角陈家绸缎庄的账本上,去年西域商队想订的两百匹蜀锦,今年至今还没动静,若真被墨家截了胡,这账本上的赤字怕是要再添几页。
同一时刻,李府的书房里弥漫着药材的苦香,李宏对着桌上的纸条皱眉,指腹反复摩挲着纸上画的陶罐图样。纸条是药材铺掌柜连夜传回的,旁注字迹潦草却清晰:“墨家陈先生携此罐入悦宝客栈,罐口封三层蜂蜡,靠近时能闻见蜜香混着冷香,归时罐空。咚巴的随从私下跟店小二闲聊,说‘这凝露兑水喝,比西域的葡萄汁还解腻,昨日咚巴先生喝了三盏,连吃了两块羊肉都没觉得腻’。”
“墨家又在搞什么名堂?”李宏指节敲着桌案,发出沉闷的响,脸色沉得像积了雨的乌云。今年紫彦城雨水多,权贵宴席上都爱配清润解腻的饮品,李家药材铺本想推出用甘草、麦冬熬制的“清润饮”,若墨家先把这“凝露”卖到西域,再反过来用西域药材垄断紫彦市场,李家药材铺的生意怕是要被抢去大半,要知道,李家每年从西域收的雪山乳香、安息香,占了紫彦城药材市场的四成。
他转头对立在旁的弟弟李睿道:“你去悦宝客栈订间上房,就说要长住三个月。每日去楼下大堂喝茶,跟咚巴的随从套近乎,问问他们西域现在最缺什么紫彦吃食,尤其是‘墨家有、别家找不到’的稀罕物。再跟客栈掌柜打听,彦子鹤每次来都带什么,咚巴最爱吃哪样,连装吃食的盒子是方是圆都要问清楚。”
李睿刚要应声,李宏又上前一步,从抽屉里取出个描金漆盒,打开后露出里面莹白的膏体:“带上咱们药铺的陈年雪莲膏,这是用十年份雪莲加蜂蜜熬的,能治西域的寒症。见到咚巴的随从,就说‘自家制的,送西域朋友尝尝’,别直奔主题,先混个脸熟,探探他们的口风。记住,别露怯,也别太急,墨家的人精得很,别被他们看出破绽。”
李睿接过漆盒,指尖触到盒壁的凉,点头道:“哥放心,我知道分寸。”转身离开时,他瞥见桌角李家药材铺的进货单,西域雪山乳香的进价比去年涨了两成,若再丢了这渠道,药材铺怕是真要撑不住了。
两拨人各怀心思地往悦宝客栈去时,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咚巴正对着桌上的空碟叹气。碟底还沾着几粒松仁碎,是前日彦子鹤带来的松仁云片糕留下的,那糕薄如蝉翼,入口即化,甜香里裹着松仁的脆,还有股淡淡的桂花香,他昨晚睡前还在惦记,连梦里都似有那股香甜。
“要是能再尝一块就好了。”咚巴用西域话嘀咕着,刚要抬手唤店小二,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却不拖沓,是彦子鹤的脚步。他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起身,连腰间的宝石弯刀都忘了扶:“彦公子,你可算来了!”
彦子鹤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镶铜边的木匣,匣身雕着缠枝莲纹,一看就不是凡品。他笑着将木匣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看你上次吃云片糕吃得香,这次给你带了新货。”说着掀开匣盖,里面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件露了出来,浅黄的“桂花松仁糕”、莹绿的“蜜渍青杏”、棕褐的“五香笋干”,还有叠得整齐、薄如蝉翼的“桑皮糖”,每样都透着精致。
“这是咱们墨家新做的桂花松仁糕,比上次的云片糕多了层桂花酱,更甜润;蜜渍青杏是用刚熟的青杏加野蜂蜜腌的,酸中带甜,解腻最好;五香笋干是用后山的春笋熏制的,配着你们西域的牛羊肉吃,能去膻气;桑皮糖是用三年生的桑树皮熬的糖,嚼着有股清香味,还能润嗓子。”彦子鹤拿起一块桂花松仁糕递过去,油纸在指尖轻响,“你尝尝,比上次的云片糕怎么样?”
咚巴连忙接过,指尖触到糕体的软,咬下一口,桂花的甜香先漫开,接着是松仁的脆,最后是糯米的绵,比云片糕多了三层滋味,他眼睛瞬间亮了,连声道:“好!比上次的还好吃!这桂花松仁糕在西域定能卖个好价钱,咱们西域贵族宴席上,从来没有这么精致的吃食,要是摆出来,定能抢着要!”
他又拿起颗蜜渍青杏,青杏裹着晶莹的蜜霜,咬开时酸得他眯起眼睛,随即又露出笑意:“这个也好!西域的葡萄汁太甜,喝多了腻得慌,配着这个吃,正好解腻!上次你说的凝露,是不是也用这野蜂蜜做的?”
彦子鹤笑着点头:“正是。那凝露是用野蜂蜜加茯苓、百合熬的,比蜜渍青杏更清润,适合夏天喝。”
咚巴心里盘算着,这些物件都是墨家独产,在西域没有,要是能低价收,高价卖,定能赚一笔。他故意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青杏,语气带着几分为难:“彦公子,你也知道,西域商路难走盗贼也多,我每次运货都要雇十几个护卫,运费加上护卫的工钱,成本就高了不少。上次你说云片糕二两一块,这次的桂花松仁糕,能不能也按这个价给我?蜜渍青杏十两一瓶,五香笋干五两一斤,桑皮糖八两一块,怎么样?”
彦子鹤没立刻应,反而转身从桌旁的食盒里取出个白瓷茶壶,给咚巴倒了杯茶。茶汤清亮,飘着几片嫩绿的茶叶,茶香瞬间漫开。“咚巴先生,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他将茶杯推到咚巴面前,语气诚恳,“桂花松仁糕的成本就有八两一块,蜜香桂是咱们庄里独有的品种,一年只开三次花,采下来还要阴干三天;松仁是从漠北收的,五斤就要十两银子;糯米更是要选当年的新米,陈米做不出这口感。所用的材料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给你报的价,咱们墨家赚的真不多。而且这些物件都要现做,墨家的作坊一天只能出两百块松仁糕、一百瓶蜜渍青杏,你要是要得多,还得再调两个蒸笼过来,等上三天才能交货。”
咚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汤入口先是微苦,接着是回甘,还有股淡淡的兰花香,他眼睛又是一亮,连忙问:“彦公子,这是什么茶?味道真好!比咱们西域的奶茶还清爽!”
“这是墨家在紫彦城附近云雾山种的云雾茶,每年清明前采的嫩芽,用炭火慢烘的。”彦子鹤笑着解释,“这茶性温,配着甜食喝,能解腻,还能提神。你要是喜欢,等会儿我给你装一小包,带回去尝尝。”
咚巴连忙道谢,心里却没忘讨价还价的事。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坚持:“彦公子,我也不跟你多要,云片糕、桂花松仁糕一两一块,蜜渍青杏九两一瓶,五香笋干四两一斤,桑皮糖七两一块,。要是你答应,我就先各订五百份,试试水;要是卖得好,以后每次订一千份,长期合作!”
两人正讨价还价,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有瓷器碎裂的声,还有人高声争执。店小二匆匆跑上来,额角还沾着汗:“咚巴先生,陈老爷和李公子来了,说听说您是西域来的贵客,特意来拜访,现在就在楼下大堂等着呢!”
咚巴心里一紧,他早听说紫彦城的陈家和李家是商界名流,陈家靠绸缎和珠宝发家,李家垄断了大半药材生意。他刚要开口说“不见”,彦子鹤却神色不变,对店小二道:“请他们上来吧,正好让陈老爷和李公子也尝尝咱们墨家的好东西。”
店小二应声下去,咚巴连忙拉住彦子鹤,压低声音:“彦公子,陈李两家……有些来者不善,还是别见了吧?”
“怕什么?”彦子鹤笑了笑,将木匣里的桑皮糖拿出来几块,放在碟子里,“他们要是真有诚意,就不会空手来;要是没诚意,也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还伴着陈万堂爽朗的笑:“咚巴先生,久仰大名!在下陈万堂,是陈家绸缎庄的主事,今日特意来拜访!”
陈万堂走在前面,穿着件宝蓝色锦缎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食盒上的牡丹纹绣得精致。李宏跟在后面,着件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个翡翠鼻烟壶,壶身雕着松鹤延年,一看就价值不菲。两人进门时,目光先扫过桌上的木匣,再落在咚巴身上,脸上堆着笑,却没看彦子鹤一眼。
“咚巴先生,听说您是西域来的大商人,特意带了咱们陈家最好的蜀锦,给您做个念想。”陈万堂打开食盒,里面铺着块蜀锦,锦面织着西域的胡旋舞图案,色彩鲜艳,“您看这蜀锦,用的是江南的蚕丝,织了三个月才成,在紫彦可是要五十两一匹,您要是喜欢,在下再送您两匹!想着您是西域来的,想必也需要紫彦的布料,咱们可以谈谈合作,您要是从西域给咱们带和田玉,咱们给您的蜀锦,比别家低两成价!”
李宏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将翡翠鼻烟壶递过去:“咚巴先生,在下李宏,是李家药材铺的掌柜。这鼻烟壶是上好的翡翠,能提神醒脑,您要是喜欢,就拿着玩。咱们李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西域的雪山乳香、安息香,咱们都收,价格比墨家高两成!您要是有药材要卖,找咱们李家,保准不吃亏!”
咚巴接过蜀锦和鼻烟壶,心里盘算着,陈家的蜀锦在紫彦有名,可墨家的独家吃食更能赚长期的钱;李家收药材的价格虽高,可自己这次带来的雪山乳香只有十几斤,卖不了多少钱,还是墨家的吃食更靠谱。
他故意拿起块桂花松仁糕,递到陈万堂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陈老爷,尝尝这个。这是墨家的独家松仁糕,比普通糕点好吃多了,我正跟彦公子谈合作,想把这个带回西域卖。”
陈万堂接过松仁糕,指尖触到糕体的软,咬下一口,桂花的甜香裹着松仁的脆,比陈家绸缎庄待客的糕点好吃十倍,他心里顿时慌了。要是墨家把这松仁糕卖到西域,以后西域的糕点生意就被墨家垄断了,陈家再想靠绸缎打开西域渠道,怕是难了。
他连忙放下糕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咚巴先生,您要是愿意跟我们陈家合作,我们也能做松仁糕,比墨家的还好吃!咱们用漠延最好的松仁,南边的新米,再加上咱们陈家独有的锦橙蜂蜜,做出来的糕,定能比墨家的还香甜!供货价给您三两一块,比墨家低一两!您要是订五百份,咱们还帮您派五十个家丁保护商队,分文不取!”
李宏也急了,他拿起颗蜜渍青杏,尝了尝,酸中带甜,确实解腻,比李家药材铺熬的清润饮还爽口。他连忙道:“我们李家也能做蜜渍青杏!用咱们药铺的十年份雪莲蜜,比墨家的野蜂蜜还甜,还能治寒症!供货价给您十二两一瓶,比墨家低三两!五香笋干、桑皮糖这些,我们也能做,供货价都比墨家低两成!您要是跟我们合作,咱们还帮您做吃食的防潮处理,用咱们药铺的秘药泡过的油纸,能让吃食保存两个月,比墨家的还好用!”
彦子鹤看着两人急不可耐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前一步,将桌上的桂花松仁糕推到两人面前:“陈老爷,李公子,做生意讲究独家。这桂花松仁糕的桂花,是咱们墨家庄里独有的‘蜜香桂’,一年只开三次花,香气比普通桂花浓十倍,你们没有;蜜渍青杏用的野蜂蜜,是后山悬崖上的野蜂酿的,你们采不到;五香笋干的香料,是墨家秘传的配方,用了八角、桂皮、香叶等十二种香料,你们配不出来;桑皮糖用的桑树皮,是三年生的,要选树干中间的部分,你们没这筛选标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的脸,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们就算能做出来,也不是墨家的品质。西域人要是尝出差别,第一次买了你们的货,第二次还会买吗?到时候砸的,可是你们陈家和李家的名声。”
陈万堂脸色骤变,手指捏着锦缎的衣角,指节泛白。他没想到墨家竟然把这些细节都做得这么绝,连桂花都是独有的品种。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要是丢了西域渠道,陈家绸缎庄今年的赤字就填不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们可以高价买你们的蜜香桂树苗和香料配方!五十两银子买一棵树苗,一百两银子买配方,怎么样?要是不够,咱们还能再谈!”
李宏也连忙道:“我们李家可以出两百两银子,买你们的野蜂蜜采蜜点和桑树皮筛选标准!只要你们肯卖,价格好商量!咱们都是紫彦城的商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路走死?”
彦子鹤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这些都是墨家的传家宝,多少钱都不卖。我们少爷说了,想合作,就按我们的供货价来;不想合作,也没关系,咱们各做各的生意。”
咚巴心里更得意了,他故意放下手里的鼻烟壶,语气带着几分犹豫:“既然墨家不肯让价,那我只能再考虑考虑了。毕竟是大生意,涉及几千两银子,不能这么草率。”
陈万堂和李宏更急了,他们没想到墨家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连高价买配方都不肯松口。陈万堂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咚巴先生,您再想想!我们陈家不仅能给您派家丁护镖,还能帮您在晶钻城找最好的铺面,那铺面就在晶钻城最热闹的集市口,去年西域最大的珠宝商想租,我都没答应!您要是跟我们合作,那铺面免费给您用半年,一分租金都不要!”
李宏也紧跟着补话,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们李家还能帮您打通西域药材渠道!您知道西域的雪山雪莲有多难收吗?我们李家在雪山脚下有三个收购点,能以最低价给您收雪莲,您带回紫彦卖,稳赚不赔!而且咱们的蜜渍青杏,还能加雪莲粉,比墨家的更滋补,西域贵族肯定更爱买!”
彦子鹤看着两人急得额头冒汗的模样,端起桌上的云雾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陈老爷的铺面再好,没人流量也没用,晶钻城集市口的铺面,去年闹过火灾,一半的铺子都空着,您怎么不跟咚巴先生说这个?李公子的雪莲粉再好,加在蜜渍青杏里会变苦,您试过吗?”
这话一出,陈万堂和李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只想着抛诱饵,却忘了这些承诺里的漏洞,晶钻城集市口的铺面确实空着,因为火灾后没人敢租;雪莲粉加在蜜渍青杏里会变苦,李家的伙计上周刚试过,只是李宏急着抢生意,早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咚巴心里也犯了嘀咕,他之前确实听说晶钻城集市口闹过火灾,只是没敢问陈万堂;至于雪莲粉加在蜜渍青杏里变苦,他虽没试过,但彦子鹤既然敢说,定是有依据的。这么一来,陈李两家的承诺,倒像是空口白话了。
陈万堂还想辩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帷幔被轻轻掀开,一个身着墨色暗纹长衫的青年缓步走入,正是墨泯。她刚从城西的“凝露茶庄”出来,原是听闻咚巴偏爱清茶,想着顺路送些好茶过来,手里提着的素色锦缎布包里,装的正是茶庄今年头拨采的“雪顶含翠”。
这茶是云雾山海拔三千尺的千年古茶树嫩芽,每年清明前仅能采得两斤,需用松针炭火慢烘七日,泡开后茶汤澄碧如翡翠,杯沿凝着细白的茶毫,这是墨家新研制的新茶还未上市。
“陈老爷,李公子,这么热闹,怎么不叫上我?”墨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她一身素色长衫,手里只提了个简单的布包,进门时目光扫过桌上的蜀锦与糕点,最后落在咚巴身上,语气平和:“咚巴先生,看来您今日的‘选择’,比我想的更热闹。”
咚巴连忙起身,语气多了几分拘谨:“墨公子,您来了!陈老爷和李公子都给了不少好条件,我正琢磨着,哪家更稳妥些。”
陈万堂见墨泯突然出现,心尖猛地一紧,却立刻挺直脊背,故意拔高声音:“墨泯,别以为你墨家占了几分先机,就能独吞西域渠道!我们陈家在晶钻城有三间绸缎分号,商队走西北商路时,沿途的驿站都要给几分面子,咚巴先生要是跟我们合作,货运到晶钻城,分号直接帮他铺货,不用他多跑一步路!”
李宏也紧跟着接话,指尖摩挲着翡翠鼻烟壶,语气带着炫耀:“驿站算什么?我们李家在雪山脚下有五个药材收购点,跟西域的部落首领都有交情!咚巴先生要是跟我们合作,不仅能低价收药材,商队过雪山时,部落还能派向导护送,沿路的盗贼再凶,也不敢惹西域部落的人!”
两人一唱一和,都想把“人脉优势”亮出来压过对方,眼角却都偷偷瞟着咚巴,生怕他被对方说动。
墨泯没接话,只是走到桌前,随手拿起块桂花松仁糕,用指尖轻轻捏了捏,又放回碟子里。直到陈李两人都停下话头,等着她反驳时,她才看向咚巴,语气清淡:“咚巴先生,您上次说,商队过楼前关时,丢过三车奶疙瘩?”
咚巴一愣,随即点头:“是啊!那些盗贼太凶,护卫根本拦不住,连装奶疙瘩的木车都被烧了!”
“陈老爷说驿站给面子,”墨泯转头看向陈万堂,眼神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可上个月,陈家商队走楼前关时,不是被驿站扣了一车的蜀锦?说是‘布料成色不足,要验看三日’,最后还是找了当地的地痞,托了人,才把货取出来。连自家货都护不住,怎么护咚巴先生的吃食?”
陈万堂脸色骤变,手指攥紧了食盒的提手:“那是驿站故意刁难!我后来已经跟驿站掌柜谈妥了,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
“谈妥了?”墨泯轻笑一声,目光转向李宏,“李公子说部落给向导,可去年李家商队过雪山时,部落向导收了定金,却临时反悔,最后商队在雪地里困了两天,冻坏了大半药材。您要是真跟部落首领交情深,怎么会被向导摆一道?”
李宏的脸瞬间涨红,连忙辩解:“那是向导贪财,跟部落首领没关系!这次我提前给首领送了厚礼,他肯定不会再出幺蛾子!”
“‘肯定’?”墨泯终于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语气依旧平淡,“做生意最忌‘肯定’,尤其是在风险难测的商路上。陈家的驿站人情,抵不过驿站掌柜的临时刁难;李家的部落交情,抵不过向导的贪财,这些‘人脉’,到底是保障,还是隐患?”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在陈李两人的软肋上。他们刚才说的“优势”,本就掺了几分水分,被墨泯点破后,顿时没了底气,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硬气话。
咚巴也皱起眉头,他最怕的就是商路出意外,陈李两家说的人脉听着厉害,可连自家的麻烦都解决不利索,真跟他们合作,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陈万堂见咚巴神色犹豫,急得上前一步:“咚巴先生,我再给您加个条件!您要是跟我们合作,第一年的铺货费全免!分号的伙计还帮您记账,不用您多花一文钱!”
“免铺货费算什么?”李宏立刻抢话,“我们李家给您垫三成货款!您先把货运走,卖了钱再给我们,要是货没卖出去,我们还能帮您换成药材,绝不会让您亏本!”
两人又开始较劲,都想靠“让利”拉拢咚巴,却没注意到,墨泯始终没提一句“让利”,只是看着咚巴,慢悠悠地问:“咚巴先生,您带的商队,有多少辆马车?每辆马车能装多少斤货?”
咚巴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语气添了些苦涩:“原本有二十六辆马车,但过几个关时,前前后后被盗贼劫走了八辆,连带着三车货一起没了;后来走戈壁滩时,又有十二辆马车的车轮被碎石硌裂,没法再用,现在就只剩六辆能用的,每辆最多装两百斤,多了怕撑不住。”
“桂花松仁糕怕潮,蜜渍青杏怕摔,”墨泯语气依旧清淡,“陈家的绸缎商队,用的是普通木车,车厢没做防潮,上次运绸缎时,遇上下雨,两匹蜀锦都潮得发皱;李家的药材商队,用的是竹编车,颠簸时药材都能滚出来,您的吃食要是用这种车运,到了西域,还能卖吗?”
这话一出,咚巴彻底慌了,他之前只想着人脉和价格,竟忘了货车的事!要是吃食运到西域时潮了、碎了,别说赚钱,连本钱都得赔进去!
陈万堂和李宏也慌了,他们的货车确实没做特殊处理,墨泯不说,他们自己都忘了这茬。陈万堂连忙道:“我可以给货车加防潮层!用桐油浸过的麻布,肯定能防潮!”
“我也能改竹编车!”李宏急道,“在车厢里加木板,再铺棉絮,肯定不会摔碎吃食!”
“改车需要多少天?”墨泯终于看向两人,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咚巴先生的商队,最多等五天就要出发,你们现在改车,来得及吗?就算改好了,没试过路况,万一走山路时车厢裂了,怎么办?”
两人彻底哑了,改车至少要七天,根本赶不上咚巴的行程;而且没试过路况,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问题。
咚巴看着两人窘迫的模样,再想起墨泯之前说的护卫和油纸,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却还是故意问:“墨公子,你们墨家的货车,是什么样的?”
“墨家的货车,车厢是双层木板,中间夹着防潮的油纸,外面再包一层铁皮,”墨泯语气平静,“车轮是用硬木做的,还裹了铜条,走山路不会裂。上次帮乌孙商队运货,遇上下雨又走山路,货一点没损。”
陈万堂和李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墨家连货车都做得这么周全,他们根本比不过。
墨泯却没再往下说,只是拿起布包,对咚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您慢慢琢磨,想清楚了,随时来栖月幽庄找我。”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看陈李两人一眼。
直到墨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万堂才猛地捶了下桌子,低吼道:“这墨泯,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宏也咬着牙:“肯定是他背地里偷偷查了咱们的底!不行,咱们得再想办法,要是让墨家跟咚巴合作,咱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两人又凑在一起低声嘀咕,陈万堂压着声音道:“实在不行,咱们再让点利,松仁糕八两一块,蜜渍青杏十三两一瓶,再帮他垫四成货款,不信他不动心!”李宏也点头:“我再去跟部落首领说,让他多派两个向导,还把药材收购价再提一成!”
可等他们转头看向咚巴时,却见咚巴正摩挲着碟子里的桂花松仁糕碎,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犹豫,多了几分笃定。陈万堂心里一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咚巴先生,您看我们刚说的条件怎么样?比墨家的实惠多了,您要是点头,咱们现在就能拟个约定!”
咚巴抬眼,语气客气却带着距离:“多谢陈老爷、李公子的好意,只是这生意事关重大,我还想再仔细想想,毕竟货运到西域要走一个多月,万一出了岔子,损失就大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先回吧,我想通了,再派人去跟你们说。”
这话里的推脱之意像层薄纸,一戳就破。陈万堂的脸瞬间青了大半,指节捏着食盒提手泛白,却只能强扯出笑:“既然咚巴先生要细想,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您要是有半分松动,派人去陈家绸缎庄说一声,我立刻带合同过来。”
李宏也跟着点头,手里的翡翠鼻烟壶转得飞快,之前挂在嘴边的“部落向导”“垫货款”全没了踪影,只干巴巴补了句:“李家药材铺就在街东头,找我也方便。”
两人拱着手往后退,脚刚踏出房门,又忍不住回头,正见咚巴捻起半块桂花松仁糕,凑在鼻尖细闻,那模样分明是对墨家的吃食上了心。陈万堂心里一沉,拉着李宏转身就走,连脚步都比来时急了三分,之前在屋里明争暗斗的劲儿,早被“怕咚巴彻底偏向墨家”的慌意压得没了影。
等楼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咚巴才放下松仁糕,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摸了摸碟子里残留的糕渣,心里透亮,墨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选我”,却把陈李两家“人脉”里的漏洞、“承诺”里的风险全摆到了明处:陈家的驿站护不住货,李家的向导靠不住,连运货的车都没做过防潮处理。反观墨家,护卫是军营出身,货车是双层铁皮裹铜轮,连油纸都浸了三层桐油,每一样都踩在他最担心的“风险点”上。
他抬手敲了敲桌子,唤来店小二:“给我泡壶云雾茶,要跟上午彦公子带来的一个味。”
店小二应着跑下楼时,巷子里的陈万堂正狠狠踹了脚墙根,青砖上留下个浅印:“这墨泯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咱们的驿站和向导有岔子,偏当着咚巴的面戳破!”
李宏的脸色也难看至极,手指攥着鼻烟壶差点捏碎:“她就是算准了咱们急着抢生意,才故意不松口,咱们越急着让价、亮人脉,越显得底气不足!”
两人站在阴影里,风裹着客栈飘来的桂花香气,却没半分暖意。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次不是输在“条件”上,是输在“实在”上,陈李两家的承诺全是“画饼”,墨家的准备却全是“落地”的保障。咚巴是老商人,不可能分不清哪样更稳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陈万堂突然咬牙,“我现在就去王家,就算多花点银子,也要让他们在西北商路给墨家添点堵,只要墨家的货车出点事,咚巴迟早还得找咱们!”
李宏眼睛一亮,立刻附和:“我也去!王家跟咱们都有生意往来,肯定愿意帮这个忙!”
两人急匆匆往王家方向走,鞋尖蹭过青石板溅起细尘,连身后巷口阴影里的动静都没察觉,墨家暗卫握着炭笔的手飞快移动,末了将纸条折成细卷,塞进腰间的布囊,转身消失在晨雾里。
夜色退去时,栖月幽庄的飞檐先漫过一层金辉,聚贤厅的青砖地上落满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墨泯坐在主位,指尖轻叩案面,案上已摊开两张叠得整齐的密信。最上面一张是暗卫连夜传回的,字迹还带着几分墨湿:“昨夜亥时,陈万堂携蜀锦两匹、银票千两入王宅,密谈一个时辰。王家管家送其出门时,塞了块腰牌,似为商路通行信物。”
墨泯没抬头,指尖仍在密信边缘轻划,语气平淡:“王家要的是利,陈李给了千两银票和蜀锦,自然愿意帮着添堵;李宏急着探咚巴的口风,是怕咚巴真跟咱们定了合作。不过,”她抬眼看向窗外,金桂树的影子落在案上,“咚巴明日要来查探货车,这才是关键。”
老周端着刚温好的雪顶含翠进来,白瓷杯沿凝着细汗,茶香混着晨露的清冽漫过来,恰好冲淡了厅内凝重的气氛。“少爷,陈万堂从柳府出来后,直接去了绸缎庄,让掌柜把最好的蜀锦都装箱,说是‘要给西域贵客看样’;另外,李宏派去的人在客栈大堂待了一个时辰,故意把人参放在显眼处,还跟咚巴的随从说‘李家药材铺能治西域的寒症’,想引咚巴主动搭话。”
墨泯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暖,目光却没离开密信上的字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王家给腰牌,是想帮陈家走西北商路;李宏拿人参当引子,是想勾着咚巴谈药材合作。两人都想绕开吃食,从旁敲侧击抢生意,倒比上次聪明了些。”她抬眼看向老周,“让他们盯着陈万堂的绸缎箱,看看里面除了蜀锦还有什么;再给客栈眼线传信,让他故意在李宏的人面前说‘墨家的桑皮糖能润喉,治得了西域的风沙嗓’,钓钓他们的胃口。”
老周刚应下“是”,厅外就传来彦子鹤的脚步声。他手里提着个镶铜边的木匣,里面装着新做的桂花松仁糕和蜜渍青杏,油纸裹得严实,还冒着轻烟。“少爷,新做的样品来了!这次加了雪山蜜,比上次更甜润,张婶说作坊的蒸笼不够用,要是咚巴订五百份,得再调两个蒸笼过来。”彦子鹤将木匣放在桌上,眼底满是喜色,“还有,咚巴今早派人来传信,说‘陈李两家给的价太高,他拿不定主意,想请您给个准话’。”
墨泯伸手捏起块松仁糕,指尖蹭过油纸的薄边,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半天才开口:“拿不定主意是假,想抬价是真。”她将糕渣放在碟子里,语气没半分波澜,“你去跟他说,墨家的货不涨价,也不降价,要订就按之前谈的价,要就要,不要拉倒。”
彦子鹤愣了愣,连忙道:“少爷,陈李两家给的价都比咱们低,咚巴要是真被他们诱惑了,咱们的西域渠道就没了!”
“他不会。”墨泯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的金桂树上,“咚巴昨天跟我提过,他的商队在西域过楼前关时,常被劫货,去年丢了三车奶疙瘩,连护卫都折了两个。陈万堂说派家丁保护他,可他的家丁连基本的拳脚都没练好;李宏说帮他做防潮,可他拿出来的油纸,一撕就破。咱们墨家的护卫,能徒手打盗贼;咱们的油纸,用桐油浸过三层,能让吃食保存一个月。他要是连这点账都算不清,也做不了西域生意。”
话音刚落,厅外就传来侍仆的通报声:“少爷,咚巴先生来了,还带了个西域商人,说是他的商队副手,叫巴图。”
墨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对彦子鹤道:“来得正好,你跟我一起去见他,把新做的桑皮糖带上。记住,别主动提合作,看他们怎么说。”
两人刚走到庄门口,就见咚巴穿着件西域锦袍,腰间挂着串镶嵌宝石的弯刀,身边站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带着道刀疤,正是巴图。见了墨泯,咚巴连忙笑着拱手:“墨公子,久等了!这是我的副手巴图,懂紫彦话,也懂西域商路,咱们谈合作,他能帮着记记账。”
墨泯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庄:“庄里备了茶,正好聊聊西域的生意。”
进了聚贤厅,分宾主坐下,巴图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生硬的紫彦话:“墨公子,我们老板说了,陈万堂给松仁糕半两一块,还帮我们建绸缎铺;李宏给蜜渍青杏五两一瓶,还帮我们收药材。你们墨家给的价太高,要是不降价,我们没法合作。”
彦子鹤刚要反驳,墨泯却抬手拦住他,慢悠悠地说:“巴图先生,我问你,陈万堂说帮你们建绸缎铺,地址选在哪?李宏说帮你们收药材,价格比市场价低三成,有书面承诺吗?”
巴图愣了愣,转头看向咚巴,咚巴连忙道:“陈万堂说地址在晶钻城,李宏说承诺可以写,但得先跟我们签药材收购协议。”
“晶钻城离紫彦城千里,陈万堂的绸缎铺什么时候能建好?一年?两年?”墨泯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李宏的书面承诺,要是他反悔了,你们能去紫彦官府告他吗?西域到紫彦,来回要三个月,你们耗得起吗?”
巴图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咚巴连忙抢话:“墨公子,我们也知道陈李两家的承诺有风险,但你们的价确实太高了。这样,云片糕、桂花松仁糕一两一块,蜜渍青杏十八两一瓶,五香笋干四两一斤,桑皮糖六两一块,要是你答应,我们现在就订五百份。”
墨泯没立刻应,反而从怀里掏出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云泯斋、天下楼、殿瓷楼的订单,凤天郡主订了两百块松仁糕、一百瓶蜜渍青杏,说是要给紫彦城来的外宾尝尝。你们要是跟陈李两家合作,能让郡主主动订你们的货吗?”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另外,咱们墨家的护卫,能跟着你们的商队走西域商路,从紫彦城到晶钻城,全程保护;咱们的油纸,能让吃食保存一个月,你们运到西域,还是新鲜的。陈李两家能给这些吗?”
咚巴和巴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巴图咬了咬牙,道:“墨公子,护卫和油纸我们可以自己解决!我们可以雇西域的护卫,也可以买紫彦的油纸,不用你们墨家帮忙!只要你们降价,我们就跟你们合作!”
“西域的护卫,打不过楼前关的盗贼;其他家的油纸,可没墨家的品质。”墨泯放下茶盏,语气没半分波澜,“你们要是想自己解决,也可以。不过,咱们墨家的货,不降价。你们要是想订,就按之前的价;要是不想订,也没关系,咱们各做各的生意。”
咚巴急了,他没想到墨泯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他连忙道:“墨公子,咱们再商量商量!云片糕、桂花松仁糕一两半一块,蜜渍青杏十九两一瓶,五香笋干四两半一斤,桑皮糖七两一块,怎么样?这是我们能接受的最高价了!”
墨泯摇了摇头,道:“我说了,不降价。你们要是觉得陈李两家的条件好,可以跟他们合作。我们墨家的货,不缺买家。”
巴图见墨泯不肯松口,突然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墨公子,我们要是跟陈李两家合作,他们定会压低价格,到时候你们墨家的吃食,在紫彦也卖不出去!”
彦子鹤脸色骤变,刚要上前,墨泯却依旧坐着,慢悠悠地说:“巴图先生,你要是威胁我,咱们就没必要谈了。你们要是跟陈李两家合作,我可以跟其他西域商队合作,比如上次来紫彦城的乌孙商队,他们也想做紫彦吃食生意。”
咚巴心里一紧,乌孙商队是西域最大的商队之一,要是墨家跟他们合作,自己就没机会了。他连忙拉住巴图,对墨泯道:“墨公子,别生气!巴图不懂紫彦规矩,我替他给您赔罪!咱们再谈,价格好商量,但是,你们得给我们加两百张油纸,再派五个护卫跟着我们的商队,怎么样?”
墨泯笑了笑,道:“油纸可以加一百张,护卫可以派五个,但你们得帮我们收西域的寒玉砂,价格比西域市场价低两成。要是你们答应,咱们现在就签协议;要是不答应,你们再去跟陈李两家谈谈。”
巴图刚要反对,咚巴连忙道:“答应!我们答应!寒玉砂我们帮你们收!”他知道,寒玉砂在西域卖得贵,但比跟陈李两家合作靠谱多了,墨家的吃食能让他赚长期的钱,寒玉砂不过是顺带的生意。
两人刚要签协议,厅外突然传来老周的脚步声,他手里拿着张纸条,神色慌张:“少爷,不好了!陈万堂和李宏带着家丁去了悦宝客栈,说要找咚巴先生‘理论’,还说‘要是咚巴跟墨家合作,就砸了他的商队’!”
咚巴脸色骤变,巴图更是直接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他们敢!我们西域商队也不是好欺负的!”
墨泯却依旧坐着,慢悠悠地说:“别怕,他们不敢。陈万堂最看重陈家的名声,要是被人知道他用家丁威胁西域商人,紫彦城的权贵还会跟他做绸缎生意吗?李宏更怕,他的药材铺还欠着官府的税,要是被人举报偷税漏税,他哭都来不及。”她转头对彦子鹤道,“你去通知伙计,把陈李两家的动静记下来,要是他们真敢动手,就把他们的家丁抓起来,送官处置。”
彦子鹤应下,快步出去。咚巴看着墨泯镇定的模样,心里满是佩服,连忙道:“墨公子,还是您有远见!咱们现在就签协议,免得夜长梦多!”
墨泯点点头,让老周取来协议,指尖划过条款时特意停在“寒玉砂收购”那栏,轻声道:“寒玉砂只需纯色无杂的,若是掺了石屑,咱们得按成色扣价,这点还得劳烦咚巴先生多费心。”
咚巴连忙应下:“墨公子放心!我让巴图亲自去矿上盯着,绝不让掺半点杂质!”说着飞快签下名字,拿起协议时长长松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踏实:“有了这协议,我心里就稳了!您放心,寒玉砂每月月初准能送到栖月幽庄,您家的吃食我也会亲自跟着商队走,保证安全运到西域贵族手里!”
墨泯刚要开口,目光瞥见桌角的白瓷茶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给咚巴续了杯茶。茶汤澄碧,浮着细白的茶毫,倒入杯时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咚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入口先是清冽,接着是绵长的回甘,比昨天彦子鹤送来的云雾茶还要醇厚,连舌尖都似裹着清甜。他连忙放下协议,语气急切:“墨公子,这是什么茶?比昨天喝的还要好喝!在西域根本尝不到这样的好茶!”
“这是咱们茶庄刚制的‘雪顶含翠’,”墨泯笑了笑,指尖轻叩杯沿,“云雾山千年古茶树的嫩芽,清明前就采了,用松针炭火烘了七日才成。昨天本想带些来让你尝尝,可陈老爷和李公子在,怕扰了你们谈事,就没拿出来。”
咚巴捧着茶杯,连声道:“多谢墨公子!这茶真是绝了!要是能把这茶也卖到西域,定能卖个好价钱!”
咚巴捧着茶杯,连声道:“多谢墨公子!这雪顶含翠真是绝了!要是能把这茶也卖到西域,定能卖个好价钱!”说着又喝了一口,目光却悄悄瞟向桌角,昨天彦子鹤送来的云雾茶还剩小半罐,虽比不上眼前的雪顶含翠,却也比西域的奶茶清爽,想着回去路上能解乏,便笑着凑了凑身子:“墨公子,昨天彦公子送来的云雾茶,我喝着也格外顺口,路上喝着解腻正好。不知道您这儿还有没有?要是方便,能不能再给我装些?我按价买,绝不占您便宜!”
墨泯见他眼神里满是期待,忍不住笑了:“不过是些寻常云雾茶,哪用得着买。”说着转头对老周道:“去库房取两包新的云雾茶来,给咚巴先生带上。这茶虽比不上雪顶含翠,却是今年的新茶,泡着喝也清爽。”
老周应声去取茶,咚巴连忙道谢:“墨公子太客气了!您不仅给我好货,还送这么好的茶,以后西域的生意,我定跟您多合作!”说着又端起雪顶含翠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的回甘在嘴里绕着,连之前谈生意的紧绷感都散了,满心都是跟墨家合作的踏实。
“以后有的是机会,”墨泯将茶壶往他那边推了推,“今日你多尝尝,等会让老周给你装一罐雪顶含翠带上,路上也能解乏。”
咚巴笑得眼睛都眯了,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只觉得跟墨家合作,不仅能赚安稳钱,还能尝到这样的好茶,真是选对了。
等老周取来油纸和护卫名册,墨泯才道:“护卫和油纸下午就送过去,你那边要是有需要调整的,随时让人来知会我。”
咚巴连忙起身拱手:“多谢墨公子!我这就跟萨图说,让他赶紧清点货车,等着装货!”
送走咚巴后,彦子鹤忍不住问:“少爷,您怎么知道他们会答应收寒玉砂?”
“咚巴最看重的是长期利益,寒玉砂虽然利润薄,但能让他跟咱们墨家绑得更紧。”墨泯端着茶盏,目光落在窗外的金桂树上,“陈李两家只看到眼前的价,却没看到长期的风险。这场中秋商战,他们已经输了。”
彦子鹤点点头,心里满是佩服。墨公子总能在看似不利的局面下,找到对方的软肋,让对方不得不跟着她的节奏走。
而此时的悦宝客栈,陈万堂和李宏带着家丁堵在门口,却没见到咚巴的身影。店小二匆匆跑出来,说:“陈老爷,李公子,咚巴先生已经跟墨家签了协议,还派了护卫去他的商队了!”
陈万堂和李宏脸色惨白,他们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还是没能抢过墨家。陈万堂狠狠甩了下手:“咱们走着瞧!墨家别想独占西域生意!”
李宏也咬着牙:“咱们去找王家,让他们在商路上给墨家使绊子!”
两人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离开,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墨家暗卫正悄悄跟着他们,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半个时辰后,暗卫将纸条送到了栖月幽庄的聚贤厅。墨泯看着纸条上的字,嘴角的冷笑更浓了,王家?正好,她早就想收拾王家了。去年王家偷偷在墨家的绸缎里掺假,坏了墨家的名声,这次王家要是敢在商路上使绊子,她定要让王家付出代价。
老周端着刚温好的云雾茶进来,见墨泯神色淡然,忍不住问:“少爷,陈李两家去找王家了,要不要先派人去西北商路盯着?”
“不用。”墨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语气平静,“王家的掌柜是个贪财的主,只要咱们给的好处够多,他说不定会反过来帮咱们。你去准备五十两银子,再拿两罐蜜渍青杏,送到王家去,就说‘墨家想跟王家合作,一起做西域商路的生意’。”
老周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墨泯的意思,这是要离间陈李两家和王家啊!他连忙应声:“是,少爷,我这就去办。”
等老周离开,彦子鹤拿着咚巴的订单进来,脸上满是喜色:“少爷,咚巴订了五百份桂花松仁糕、五百瓶蜜渍青杏,还有三百斤五香笋干、两百块桑皮糖,定金都付了一半!另外,咚巴还说,要是这批货卖得好,下次要订一千份!”
墨泯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蜜香桂树上,桂花已经开了,香气漫了整个庄园。“作坊那边要加快进度,别误了交货时间。另外,让护卫队准备一下,三天后跟着咚巴的商队一起走,务必保证货物安全。”
“是,少爷!”彦子鹤应道,心里满是佩服,少爷总能在看似复杂的局面里,找到破局的办法,这陈李两家和王家,怕是要被少爷耍得团团转了。
而此时的王家大宅里,王掌柜正拿着墨家送来的银子和蜜渍青杏,心里盘算着,墨家给的好处比陈李两家多,而且墨家的实力比陈李两家强,跟墨家合作,肯定比跟陈李两家合作靠谱。他连忙叫管家进来,道:“去给陈万堂和李宏送信,就说‘西北商路最近不太平,没法帮他们做事’。另外,备车,我要去拜访下墨公子,跟墨家谈合作!”
管家应声下去,王掌柜拿起颗蜜渍青杏,咬了一口,酸中带甜,果然好吃。他心里暗喜:还好没跟陈李两家合作,不然就错过这么好的生意了。
三天后,咚巴的商队准时出发,墨家的护卫队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往西北商路去了。陈万堂和李宏收到王家的回信,气得直跺脚,却也没别的办法,王家不肯帮忙,他们根本没法在商路上给墨家使绊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家的货运往西域。
栖月幽庄的聚贤厅里,墨泯看着暗卫传回的消息,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她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晨光,这场中秋商战,她不仅赢了西域渠道,还拉拢了王家,陈李两家算是彻底输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扩大墨家的生意,让墨家成为紫彦城乃至紫彦最大的商家。
老周端着新做的桂花松仁糕进来,放在桌上:“少爷,这是刚做的,加了点杏仁粉,您尝尝。”
墨泯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杏仁的香混着桂花的甜,果然更美味。她笑着道:“不错,让作坊多做些,送到京城的相府去,给花凝玉夫人尝尝。要是相府能跟咱们合作,墨家的生意就能做到京城去了。”
“是,少爷!”老周应道,心里满是期待,墨家的未来,定会越来越好。
而此时的西域商路上,咚巴看着身边的墨家护卫,心里满是安心。他知道,这次的货定能安全运到西域,而他的生意,也会因为墨家的吃食,变得越来越红火。他转头看向远方的沙漠,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紫彦之行,真是来对了。
聚贤厅里,墨泯看着暗卫传回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李两家越是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这场中秋商战,她已经赢了先机,剩下的,就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