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章 那巧了,我也不会
向百合轻声回道。
她扶着墙根,跛着的右腿每落地一次,膝盖就像被钝器碾过般抽痛。
可这点痛,哪比得上心口翻涌的滋味,方才罗有谅腕间的百达翡丽在晨光里晃眼,笔挺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肩背宽阔,分明还是记忆里平和的轮廓,却已被京城的矜贵气裹得密不透风。
她低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鞋跟处磨出的破洞正往袜子里灌着风。
当年在知青点,马娟她们总围着他,马可欣更是想算计他。
那时她只当是她们势利眼,此刻才懂,那些殷勤里藏着多么精明的算计。
教室门在身后吱呀作响,她扶着讲台站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黑板上“高等数学”四个粉笔字刺得她眼睛发酸,可攥紧的拳心里却渐渐生出暖意。
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校名还在发烫,这双腿跛了又怎样?
这些年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跛子不配好的”又怎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混杂着屈辱与不甘的浊气吐出去。
笔尖落在草稿纸上,划出第一道坚定的弧线。
她要在这里扎根,要让那些轻贱过她的人看看,泥土里长出来的韧劲儿,能顶破多少层天。
变强不是为了报复谁,是要站在高处时,能坦然告诉当年那个躲在茅草房里掉泪的自己,终究是挺了过来…………
罗有谅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
方才课上那些绕人的函数图像还在脑子里打转。
向百合突然出现的事像根细刺,时不时扎一下他的思绪。
那姑娘骨子里的韧劲他是见过的,当年在生产队割稻子,她腰闪了都能跪着把自己的份额割完,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不过这念头也只闪了一瞬,他旋即勾了勾嘴角。
管她胡家村出了什么事,只要别牵连到好月,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他低头重新演算,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全圈进了等号右边。
教室后排传来翻书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突然,一道温和的女声像片羽毛般落在他耳边:“同学,你好……”
他抬眼时,笔尖刚好算出个整数解。
眼前的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灰的蓝布褂子,梳着齐耳短发,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露出光洁的额头。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却已有了淡淡的细纹,手里紧紧攥着本笔记,纸页边缘都卷了毛边。
“刚才老师讲的拉格朗日定理,”她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恳切,指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点了点,那里画着几道歪歪扭扭的辅助线,“我总搞不清这个中值点到底怎么求……”
她的眼睛很亮,像山涧里没被惊扰过的泉水,盛着满满的求知欲,连带着那点因陌生而产生的局促,都显得格外真诚。
罗有谅这才注意到她袖口磨破了边,手腕上还戴着个褪了色的塑料红绳,和周围不少带着书卷气的同学比起来,确实普通得像株田埂上的狗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