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言起行 作品

第479章 秋意浓

 窗外,秋雨未歇,敲打着老君观新修的瓦檐,声声入耳。

 意识如同退潮后搁浅的鱼,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艰难地喘息。

 那一点在灵魂深处重新点燃的赦令核心,微弱却异常稳定,像一盏风中的油灯,固执地照亮着破碎的识海,也维系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再次睁开眼,已不知是几天后的清晨。

 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香火气息。

 身体依旧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左臂焦黑处的灼痛变成了深入骨髓的阴冷麻木。

 但那种灵魂被彻底撕裂、随时可能消散的虚无感,被一种深沉的虚弱取代。

 “长生!你醒了!” 宋璐沙哑而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伏在床边,眼下的乌青浓重,脸色憔悴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立刻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润湿我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嗯…” 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声带如同生锈的齿轮。

 “慢点,别急,别急…” 宋璐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哽咽,更多的是心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四海哥!春芳嫂子!花喜鹊!长生醒了!真醒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四海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搓着手站在门口,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春芳嫂子端着刚熬好的米粥进来,眼圈也红红的,连声道:“谢天谢地!祖宗保佑!长生,饿了吧?先喝点稀的垫垫。”

 花喜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倚着门框,那只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无力地垂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双眼里的光芒锐利依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行啊,小子,命够硬!阎王爷那儿溜达一圈又回来了?感觉咋样?还能能认出你花哥不?”

 说完还故意挤了几下眼。

 “你他妈…滚蛋…” 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看到他那只手臂,归墟前的惨烈战斗画面瞬间涌入脑海,陈龙最后决绝的龙吟犹在耳边,心口一阵尖锐的抽痛。

 “认得就行!” 花喜鹊摆摆手嘿嘿一笑,见我一直看着他受伤的手臂,他把手收了一收,似乎想掩饰什么,“别瞎想,先养着!这胳膊废不了,老子还得用它拿枪呢!”

 我叹口气,还好,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老君观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缓慢流淌。

 我的恢复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灵魂的创伤远比肉体更难愈合。赦令核心虽已重燃,但那遍布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稍微集中精神便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

 丹田内残存的那点可怜法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引动一张最基础的清心符都异常吃力。 每日里,宋璐寸步不离地照顾。

 喂药、擦身、换衣、按摩僵硬的身体,低声念诵着她能记住的零散经文,或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观里的琐事:四海哥又修好了哪处漏雨的瓦,春芳嫂子在山里采到了什么新鲜草药,花喜鹊耐不住性子开始用左手别扭地练习瞄准…… 她的声音成了我连接现实、对抗灵魂深处冰冷虚无的最重要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