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厦 作品

第724章皇族

第724章皇族

 脚步止住,月光辉映着流水。许元迟迟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即便他答了也没用。

 因为李玉成只问了半句话。

 那你呢?

 那你手下的家臣们呢?

 相国府若只是一个地方军阀,即便再庞大也兴许有着回旋的余地。

 以裂土封王的形式。

 以天下大义的名义。

 但可惜相国府直接盘踞在大炎的心脏之上,已然沿着大炎的血管骨髓蔓延到了皇朝的每一个角落。

 矛盾无解。

 现在没爆发只是因为还有着宗门。

 一旦宗门之祸被平息,剩下便是皇相之间的八角笼。

 许元深吸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道:

 “因噎废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今夜前来不是为了与你商议此事。”

 李玉成收回了轻拍许元的手掌:

 “居高位,万事皆需未雨绸缪。

 “孤知晓你今夜来此是为了征求一个皇族与相府之间继续合作的可能,在宗门覆灭前继续合作的可能。”

 李玉成继续抬步向前。

 伴着潺潺溪流水花,

 他走得很慢,声音也很轻。

 沿着静谧河谷走出数十米,李玉成回眸,一双星眸中带着倦怠,微笑:

 “你想要追求与皇族的“和平”,应当去北城外寻昭渊,孤做不到。”

 “.”

 许元眼角跳了跳,一股被耍了的无名怒火开始在心底升腾:

 “太子,你此言何意?”

 “.”

 身着金蟒鳞袍的中年男子却只是以平静而坦然的眼神与他对视。

 被立为储君六十载,监国上万日夜。

 时间,让李玉成经历了太多太多。

 岁月,让他不再年轻,也让他心境不再狂傲,傲慢,谦虚,骄狂,气馁的经历于眼前如烟而过

 他于无数人的歌颂中诞生,于繁重的学业中成长,源自血脉的让他从记事便承担着繁重的责任,身边的人告诉着他,他未来将坐在那个九鼎之位上,背负皇朝兴衰的主宰。

 但如今他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

 权力在他指尖如流沙般消逝。

 所谓的九鼎之位距离他也越来越远。

 这些日夜,他恐慌、畏惧、歇斯底里,他试图找到破局的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但却恍然的发现自己的结局,似乎从出生起便已然被定下。

 他这一生皆是为了那位父皇而活,从有记忆起的孩童时代,便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成对方眼中合格的太子,可在其大限将至的时刻,他却成为了一枚弃子。

 也许在当初那个时间节点,在那个皇相亲密无间的时间节点,那位父皇确确实实是将他视作未来国主培养。

 所以李玉成真的不怪那位父皇,

 只笑造化弄人,只笑天意难测,只笑他这循规蹈矩的一生。

 事到如今

 “孤有些累了,三公子。”李玉成缓声道。

 “.”

 坏了。

 话音一出,许元从这太子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疲倦,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说道:

 “太子,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向你保证,保证清焰能够站在你这边。”

 李玉成闻言回眸,略显讶异:

 “让清焰助我?”

 许元略微斟酌用词,问道:

 “太子,你了解你的这位胞妹多少?”

 李玉成思忖少许,转而笑道:

 “说来惭愧,对清焰的了解,孤应当还不及三公子你。”

 许元抬眸远眺了一眼那伫立在九龙山巅的朱红宫墙,道:

 “清焰是一名讨厌软弱,厌恶无能的女子。”

 李玉成挑了挑眉,不温不火的反问:

 “所以三公子之见,清焰并非是倒向昭渊,而是认为孤软弱无能?”

 “不。”

 许元看着面前鬓角生白的中年人,很是认真的说道:

 “太子您能监国如此之久,已然说明了您的才能与器量,但与李诏渊相比,你缺少了一份重要的性情。”

 李玉成耷拉着眼皮,回道:

 “你所言之物是魄力,气吞山河的魄力,对么?”

 话语被接,许元眼神略显讶异。

 李玉成轻笑着说道,语气平淡,没有表露任何被提及缺陷的急躁,依旧如春风般和煦:

 “何必如此惊讶?孤活了这么多载,若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那就太可悲了。”

 许元默然。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看低这位太子了。

 沉默少许,他方才开口道:

 “既然知晓,那争取清焰的支持便容易了。”

 “三公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性难移,但可伪装。”

 “可伪装一时,却伪装不了一世。”

 “.”

 听着对方的言语,许元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丝不妙,直接说道:

 “伪装一时,已然足矣助太子你登上那九鼎之位。”

 “是,可然后呢?”

 “.”

 许元忽然蹲下了脚步。

 李玉成也停了下来,侧眸微笑。

 对视之间,

 许元的面色一点点的变得阴沉,一字一顿:

 “本公子现在有点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了,可以解释一下么?”

 李玉成的神色宠辱不惊,依旧挂着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字面意思,孤登上了那宝座又能如何?”

 许元声音的温度略微下降:

 “太子,你今夜是在耍我?”

 他怎能不懂李玉成话中的意思。

 这太子,似乎已经放弃夺嫡了。

 李玉成并没有在意许元的眼神,背着手端然前踏,步履沉稳,声音中带着淡然而洒脱的笑:

 “三公子,你似乎误会了一些事情。

 “孤今夜约见的是筠庆,而你只是意外来客。”

 “.”

 许元瞬间意识到对方言语之意,瞳孔微缩,张了张嘴,但还未说话,李玉成已然回眸望来:

 “你想的没错,今夜约筠庆前来,想于将一切托付于他。”

 身着金蟒袍服的中年人半眯着眼眸,复杂的声音带着叹息:

 “三公子,孤想了很久很久,为何作为储君的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最后得到答案是不合适。

 “父皇让孤所学之道,让孤所养成的性情并不适合当下的国情。

 “孤懂制衡,懂人心,懂百姓想要什么,但却缺少了当下最重要的杀伐凶戾。”

 “这种东西可以演一时,但却无法演一世。

 “既然如此,

 “为何孤不洒脱一些,将这储君之位让给那更合适的胞弟呢?”

 “.”

 许元紧盯着李玉成的神色,看着他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

 “但李筠庆已经离开了。”

 李玉成的声音叹息:

 “很早之前孤其实便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但却因为自身的欲望而一直紧攥着这储君之位,如今筠庆已走,方才彻底放下,真是造化弄人。”

 “我是说你接下来的打算。”

 “应该只有昭渊了。”

 “.”

 许元安静少许,声音肃然的凝重,问:

 “距离你期待了数十年的九鼎之位仅有一步之遥,你真的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