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树梢的熊 作品

1124.第1118章 风雨前夕

 第1118章 风雨前夕

 江离住处的厨房里,陈妈攥着围裙边角,盯着案板发呆。

 菜贩子又在催促她了。

 他亮出她儿子贴身戴的银锁片,锁片上还沾着新鲜血迹。

 “明日此时见不到姓方的死讯,“那人把锁片按进她掌心,“这血就得从你儿子脖子里淌出来。“

 陈妈有苦难言。

 小姐什么时候出去,是不是见那个姓方的,岂是她一个佣人能左右的?

 “陈妈,今日我要去方组长那里打听蒋进的消息。“

 忽然,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陈妈险些打翻手里的青瓷碗。

 她转身看见小姐倚着门框,月白色旗袍上绣着淡紫藤,像朵晨雾里未绽的玉兰。

 “劳烦做些莲子羹和桂糕。“江离递过一罐新蜜,“他嗜甜,记得多淋些蜜。“

 “是,小姐!”陈妈接过蜜罐,掌心渗出冷汗。

 江离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陈妈仍旧在发呆。

 直到灶上砂锅咕嘟作响,她才回过神来。

 掏出口袋中的佛珠,这是去年在栖霞寺给儿子求来的开光佛珠,十八颗檀木珠子上刻着部分《心经。

 “菩萨恕罪.“她对着灶君像合十祷告。

 卧房中,江离旋开电话的铜制拨号盘,五声长铃后,传来方如今低沉的嗓音。

 “方长官,蒋进那边是否有了消息?”江离指尖缠绕着电话线,“我想过去问问详细情况,顺便给你带些莲子羹和桂糕吃食。还望方长官拨冗相见。”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非常欢迎。正巧前日得了上好的碧螺春,配桂糕倒是相宜。“方如今顿了顿,“听说江小姐近日一直在派人寻找蒋进?“

 “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于心难安。”

 “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

 一个小时之后,陈妈提着朱漆食盒在客厅等候,江离带着侍卫出了门。

 在汽车驶出住所时,她分明瞧见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黄包车夫正蹲在地上啃烧饼,那人帽檐压得极低。

 江离离开不久,陈妈就找个借口溜出来。

 菜市口的鱼腥味熏得她作呕。

 陈妈攥着儿子染血的银锁片,在腌臜的巷尾找到那个菜贩子。

 对方从旁边的鱼贩子手里买了一条鱼,正在刮鱼鳞,刀尖挑着片银白的鳞,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按你们说的做了。“陈妈颤抖说,“我的儿子在哪儿?“

 菜贩子冷声道:“今夜子时,下关码头二号仓。敢报官,就等着收尸吧。“

 江离去了方如今的住处,一辆黑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在后面尾随,直到江离到了目的地下车,那轿车才若无其事地从她的面前开过。

 等江离上了楼,那轿车已经在前方调了个头,一个西装男子从后座下来,钻进了巷子。

 不多时,他换了一身灰色长衫出来,路过轿车的时候,对着后视镜微微点头,然后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灰色长衫的青年缩在茶摊的帆布棚下,碗里的龙井早已凉透。

 他压了压帽檐,余光始终锁着一点钟方向的大门。

 一百多米外,舞厅里咿呀响着《天涯歌女的旋律,混着街边馄饨担子的吆喝,倒衬得这监视差事不那么难捱。

 “哐当——”

 斜对面二楼窗户突然洞开,摆在窗台的盆坠地的脆响惊得麻雀乱飞。

 青年捏着茶碗的手一颤,半盏冷茶泼在粗布裤腿上。

 他顾不得擦拭,死死盯住门廊——

 一名大汉撞开大门冲出来,嘶吼声撕破街面的平静:“快备车!快!”

 接着,四个黑衣壮汉抬着担架踉跄而出。

 担架上的人裹着英国呢绒毯子,只露出半张青灰的脸。

 青年眯起眼——是目标无疑!

 目标嘴角挂着黄褐污渍,右手垂在担架外,指尖痉挛般勾着,像被钓上岸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让开!都让开!”戴建业挥舞着配枪驱散人群。

 附近的黄包车夫们慌忙避让,车铃铛啷乱响。

 江离随后跌跌撞撞追出来,月白旗袍下摆沾着褐色的污渍。

 她扑到担架边时,一枚翡翠耳坠甩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两截寒星。

 青年微微侧身,摸出怀表,表面镜片对准五十步外的混乱。

 透过玻璃反光,青年再次确认。

 正要细看,担架已塞进黑色雪佛兰轿车。

 江离半个身子探进车内,发髻散乱,带着哭腔喊:“去鼓楼医院!抄近道走太平南路!”

 引擎轰鸣着碾过碎玉,青年收起怀表,指腹在表壳刻痕上摩挲。

 他摸出烟盒,借点火的姿势朝对面裁缝铺晃了晃火柴。

 二楼窗帘应声落下两寸,暗红绸面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茶摊老板恰好凑过来续水,瞥见他裤腿上的茶渍:“哟,先生这龙井喝得惊心动魄啊。”

 青年扣上钱结账,嘴角扯出个冷笑。

 目标垂死抽搐的模样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起身穿过这条街,来到了隔壁的一条街上。

 经过馄饨担子时,他顺手将烟头按在案板上,面皮焦糊味混着肉香腾起——这是约定好的暗号:确认毒发,但存疑点。

 转过街角,青年闪进福音堂侧门。

 彩玻璃滤下的血光里,他摸出铅笔在《圣经扉页用自己才能看得懂的符号速记:“12:07分目标送医。”

 钟楼传来整点报时,十二下沉闷如丧钟。

 青年把《圣经塞进告解室暗格。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观察任务要同时向两条线报告。

 卖馄饨的小贩和他是一个情报小组的,令其代为传递消息本无可厚非。

 但这福音堂中的消息究竟是传递给何人,他却不得而知。

 消毒水的气味在鼓楼医院走廊里翻滚,戴建业攥着柯尔特手枪的指节发白。

 抢救室门楣上的玻璃映出他扭曲的脸,一名医生出来对他说了几句,戴建业顿时勃然大怒,枪口对准了那医生的脑袋。

 “人要是没了,老子让你全家陪葬!”

 一个多小时之后,特高课安插在医院的眼线再次看到戴建业时,戴建业的精神似乎已经垮掉了。

 参加抢救方如今的一名医生刚刚离开办公室,他本是打算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的。在二楼的走廊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就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