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阴契5

吴老先生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举行。田励志站在墓地边缘，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他的黑衣。人群中，他再次瞥见那个手背有眼睛印记的身影——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站在远处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葬礼进行。

当棺木缓缓降入墓穴时，田励志感到口袋中的铜镜突然变得灼热。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它，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所有送葬者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镜面，反射出扭曲变形的影像；墓地土壤下，无数苍白的手正在向上挣扎；而吴老先生的棺材里涌出的不是寂静，而是无声的尖叫。

这骇人的景象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田励志踉跄后退，撞到身后一位老者。

“小心，孩子。”老人扶住他，眼神锐利如鹰，“你看得太多太深了。”

田励志怔怔地看着老人：“您是什么意思？”

老人压低声音：“镜鉴一旦开启，就再难闭合。你看到的越多，它们也越能看到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田励志放铜镜的口袋，然后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家后，田励志发现自己的感知确实发生了变化。偶尔能用眼角余光瞥见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墙壁中一闪而过的阴影，镜中延迟半秒的反应，空气中突然的低温区域。最可怕的是，他开始能听到一些片段的低语，来自那些“另一边”的存在。

满月之夜前三天，田励志决定主动出击。他再次来到表叔公的老宅，那里已被火灾部分摧毁，但地窖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在地窖密室中，他有了惊人发现——表叔公竟然留下了一整套研究笔记，详细记录了他数十年来对铜镜的研究。其中最关键的是关于“终镜之地”的记载：

“终镜之地非寻常处所，乃阴阳界限最薄弱之处。每七十七年，满月之夜，此地门户洞开，镜灵之力达至巅峰。历代鉴守者须于此夜加固封印，否则镜灵破界而出，祸及人间。”

笔记中还记载了“终镜之地”的位置——就在这座城市最古老的寺庙之下的一处天然洞穴中。表叔公在最后一页用颤抖的字迹写道：

“镜灵日益强大，常化幻象诱人。今我大限将至，已无力应对满月之夜。若后来者见此，须谨记：终镜之地所见未必为实，镜灵善窥人心恐惧，化而攻之。唯一破局之法乃直面最深之惧，方可见真相...”

带着这些发现，田励志开始为满月之夜做准备。根据笔记指引，他需要准备七种特殊材料绘制封印法阵，并在特定时辰完成仪式。

满月前夜，田励志正在家中研磨最后一种材料，突然听到阳台传来敲击声。他警惕地望去，却看到表叔公的脸贴在玻璃门上！苍白浮肿，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眼睛是两个黑洞。

“励志...救我...”那张脸发出模糊的声音，“它们困住我了...需要你帮忙...”

田励志心脏狂跳，但想起笔记中的警告：“镜灵善化幻象诱人”。他握紧铜钱，念诵刚学会的辨真咒。

表叔公的脸扭曲变形，发出愤怒的嘶吼，然后化作黑烟消散。但阳台玻璃上留下了一道裂痕，形状正如镜中的那道裂痕。

第二天，满月之日终于来临。田励志一整天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下午，他提前来到那座古寺，假装游客探查地形。

在寺庙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找到了笔记中记载的入口——一个被石板掩盖的向下阶梯。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在附近茶馆休息，却意外碰到了那位在葬礼上提醒他的老人。

“你还是决定去了。”老人叹息道，仿佛早已料到，“我知道拦不住你，但记住：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成为怪物的过程。”

老人留下一个护身符离去。田励志检查后发现这次是真的护身之物，便小心收好。

夜幕降临，满月升起，异常巨大血红。田励志潜入寺庙后院，撬开石板，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一股冷风从下方涌出，带着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息。

阶梯蜿蜒向下，深不见底。墙壁逐渐从人工砖石变为天然岩壁，上面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有些与铜镜背面的纹路相似。空气越来越冷，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低语。

终于，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田励志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洞穴中央是一个水潭，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洞顶的无数水晶，这些水晶自行发光，使整个洞穴沐浴在诡异的蓝白光中。水潭周围立着七面巨大的铜镜，排列成环形，每面铜镜都略有不同，但中央那面与他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大了数倍。

这就是终镜之地。

田励志按照笔记指引，开始准备仪式。他在每面铜镜前点燃特制的蜡烛，然后在水潭边用准备好的材料绘制复杂的法阵。

当时钟指向午夜时分，仪式正式开始。田励志站在法阵中央，手持那面铜镜，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语。

起初一切顺利，七面铜镜逐渐发出柔和光芒，与水面倒影交相辉映，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环。但当他念到第二段咒语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洞穴开始旋转，光线扭曲变形。当他重新聚焦视线，惊恐地发现七面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他的影像，而是七个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从幼年到老年，每个影像都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勒住脖子，面色青紫，眼睛凸出！

“这就是你的未来...”一个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既像表叔公，又像他自己，又像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无论怎样挣扎，都难逃宿命...”

田励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念诵咒语。但那些镜中的影像开始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叫，手指指向他，仿佛在谴责。

突然，水潭表面泛起涟漪，一个身影缓缓从中升起——是表叔公！但他看起来异常可怕：半透明，漂浮不定，眼睛是两个黑洞，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