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2章 《七日后的远行:老屋门口那紧拥的父子与战队路》
面包车的引擎在一阵轻微的震颤后彻底安静下来,最后一缕尾气混着乡野的风,慢悠悠地飘向远处的稻田。龙雷几乎是在引擎熄火的同时推开车门,鞋底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归家敲打着前奏。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身后正忙着搬东西的队员们,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锁在不远处那扇红门门口——龙影刚把浇水壶放进墙根的石槽里,壶底残留的水珠顺着槽壁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像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龙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磨出了细细的毛边,后襟被汗水浸出的深色痕迹不规则地铺开,像幅写意的水墨画。他手里捏着块粗布巾,正低头擦着额角的汗,动作不快,每一下都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沉稳。听见车响,他下意识地直起身,手里的布巾还悬在半空,转头的瞬间,眼角的笑纹像被春风吹开的花,一下子堆了起来,却又很快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淡,仿佛怕这份喜悦太过张扬,惊扰了这方宁静的小院。
“爸。”
龙雷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像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有些发沉。他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起初的几步还带着点在城市里练就的急促,快到门口时,却又忽然放慢了节奏,像是怕脚步太重,会踩碎这片刻的安宁。可就在距离父亲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他又猛地加快了速度,像个迫切想要扑进母亲怀抱的孩子,在龙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把人抱了个满怀。
“爸,我回来了。”
这句话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带着点被岁月打磨过的沙哑,又像块被掌心捂热的石头,烫得人心里发酸。龙雷的下巴抵在父亲的肩上,胡茬蹭过那片洗得柔软的蓝布衫,刺得人有点发痒,却又带着种久违的亲昵。他贪婪地呼吸着父亲身上的味道——那是太阳晒过的皂角香,混着刚从田里回来的泥土气,还有淡淡的、被汗水浸透的咸,是他从小闻到大的味道,是无论走多远,一闻到就能瞬间卸下所有防备的味道。
龙影的胳膊僵在半空,手里的粗布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青石板上弹了一下,滚到脚边。他显然没料到儿子会这样,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瞳孔里映着院子里那棵老榆树的影子,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他才慢慢抬起手,轻轻搭在龙雷的背上。指尖触到儿子脊椎凸起的弧度时,心里忽然一酸——这孩子,在外打拼这些年,还是这么瘦。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瓷器,一下一下地拍着,带着种小心翼翼的疼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龙影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尾音被拉得很长,像根被风吹动的棉线,“茶在凉棚底下晾着呢,井水泡的,冰爽,等下喝了败火。”
“嗯。”龙雷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松开手臂半寸,低头时正好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被阳光照得发亮,像落了点碎雪。他伸出手,替父亲把额前被汗水粘住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父亲皮肤的温度时,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替他理头发。那时父亲的手很稳,梳辫子似的给他扎小辫,惹得邻居家的孩子笑他,现在这双手,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指腹上还有常年干农活留下的薄茧,摩挲着他的指尖,糙得让人心里发堵。
“您刚在浇花?”龙雷的目光落在墙根那丛月季上,粉白的花瓣沾着水珠,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有点蔫,耷拉着脑袋,像群没睡醒的孩子,“这么热的天,不会等傍晚再浇?”
“这花娇气,跟你小时候一样。”龙影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像揉进了碎金,“正午不浇点水,下午就耷拉脑袋了。你忘啦?小时候总蹲在这儿看它开花,说长大了要弄个跟花瓣一样颜色的战队队徽,粉粉嫩嫩的,说出去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