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和我 作品

第1章 云上月

细雪如盐,簌簌而落。 南方的雪不成气候,这场雪即便从清晨断断续续下到中午,也只是在地上浮了一层薄而怯的白。

 不过天气是真的冷,阴寒入骨的冷。

 东南1号基地的第一民医院,几栋主要的门诊和住院楼都最低限度开着中央空调,但来往医患,也有许多抄手跺脚缩脖子的。

 电生理室也冷,医生穿得太厚,白大褂鼓成了个球。

 但他紧盯着屏幕,额头是有细汗的。

 “现在保持右手静止,完全静止不发力...对。”医生对躺在检查床的病人道。

 病人的右手手背、小臂上,插满了电极针。他依言放松肌肉,放松片刻后,又按照指示轻轻活动手指,再大力抓握。

 一整套流程下来,病人的额头也冒汗,有些紧张看向医生:“医生,结果怎么样?”

 医生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把病人吓了一跳。

 但医生却是满脸惊叹和笑意:“完全恢复了!尺神经不用说,已经是半坏死状态的中束神经也恢复了至少9成!

 你之后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用力,也能做精细手工!”

 病人先是发怔,而后也笑起来。

 他满脸满眼都是喜意,先对医生道谢,又对门口的年轻女子道:

 “谢谢您!真的谢谢!”

 这间电生理室的门口有女子倚门而立,也在关注着病人的检查结果。

 女子梳短马尾,穿杏色短款冲锋衣,装扮利落。

 但她半敞的冲锋衣内是完全贴身的黑色羊绒衫,加上紧身牛仔裤和短靴,女子柔软美好的线条,又显露无疑。

 病人是个和女子一般年纪的年轻男子,但他看向女子的目光毫无异性的凝望,而是充满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

 “我这右手,全基地的医生都说彻底没救了,坏死了,但是您一出手,竟然是痊愈!我......我给您上供!”

 祁安眉头高高挑起,忙道:“别!我又不是庙里菩萨,你上什么供?”

 她顿了一下,又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会有‘上供’的想法?我给你‘治疗’之后,你对我产生了宗教情感吗?

 你有唯我的命是从,为我奉献一切的冲动吗?”

 病人一愣,“这个...倒是没有吧......”

 这病人和祁安有渊源。他正是祁安幼年时,在东南4号基地育儿所的玩伴,名叫刘诚。

 这位在东南4号基地陷落后,跟着父母逃到东南1号基地扎根落脚。

 他现在是一名初级机电工程师,某一次抢修发电机的时候,伤了手。

 因为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本身自愈强化又低,刘诚的右手中束神经半坏死,尺神经和小臂多个神经群都有不可逆损伤。

 他这只手算是废了。

 但半个月前,医院忽然通知他,说出现了一种特殊疗法,也许能够恢复他的神经,问他是否愿意接受。

 因为是免费的,刘成抱着占便宜,以及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的想法,接受了。

 然后他就与祁安再遇了。

 祁安的治疗,就是用几根触手......祁安竟然能长触手!

 祁安用几根触手,戳进了他的右手和小臂中。

 刘诚无比痛苦!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异变。

 他手臂的血肉神经,也确实如异变时一样,急剧变化!但是他脑子没事,

 当时治疗室里围满了人,好像全都是院长、科学家级别的。

 所有人或看他的手臂,或看各种监测仪器的屏幕,或疑虑、或惊奇、或期盼,一个个全都屏息等待!

 10分钟后,触手收回,刘诚僵硬畸形到,跟鸡爪一样的右手,能动了。

 刘诚尤记得当初治疗室里的静默,以及打破静默的,他的一声变调的惊喜嚎叫!

 他那时太高兴了,如获新生一般的高兴!

 他也真的感激,看祁安如同看神仙。

 “上供”一语属于是脱口而出,他其实也不知道咋上供,他就是想表达那种激动又崇拜的心理。

 但他真的没有崇拜到“唯命是从,献出一切”的地步啊......

 刘诚惶恐,医生觉得有点离谱,同样也有点惶恐,俩人都偷觑祁安,心中忐忑。

 但祁安听到刘诚的否认之后,反而高兴,“这样就好,保持自我,也别搞什么上供,好好恢复就行了,祝贺你!”

 她说完就走了,脚步轻快,马尾一晃一晃的,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医生则是真感慨,除了感慨医学奇迹,也感慨祁安这样人的存在,从很多角度来说,都是奇迹。

 刘诚则一直望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半晌,一拍大腿:“这下我是真的想奉献了!”

 ......

 祁安出了大门,抬头就看到两个熟悉身影——吴寒和赵朗。

 两个人都拎着两个巨大的包裹,但打扮很不一样。

 赵朗就随便穿着身军装常服,吴寒却穿了件浅色羊绒大衣,修长俊逸,夺尽视线。

 祁安有点惊讶,忙快走了两步,跟那两人互相迎上,“怎么是你们送物资?后勤部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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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她妈还有许叔三人,现在长居在东海近海的一座小岛。 从前许擢星也住在海岛上,但都在远海,而且过得完全是野人生活。

 除了上岸揍揍那些攻打人类基地的灰烬祭司,或者闲来无事缅怀旧日看看风景,他根本不与陆上联系。

 但祁安不想当野人,叶筱也不想,北1基地那边也希望能和祁安保持联系。

 所以祁安选了个近海小岛。

 与那小岛遥遥相望的东南1号基地,受命修建了信号基站,还派了建筑队,去岛上给他们盖了房子。

 岛上的所有消耗性物资,也都由东南1号基地提供。

 吴寒先走到了祁安跟前,说话的却是赵朗:“这话是不是该我们问祁医生?

 你来基地了,都不叫我们!我们还得去截了后勤部的胡,当一回扛包工人,才能见到你。”

 一些从前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现在都开始惧怕、讨好,或者以一种猎奇的心理看待祁安,但终究还是有能够保持平常心的人。

 祁安当即笑道:“我的错我的错,今天着急,我妈催我回家吃饭呢。我下次来,一定先联系你们。”

 她要接过包裹,但两人都躲开了。

 “我们送你到码头上。”吴寒道。

 祁安也不坚持,空着手抄着兜,跟两人边走边聊:

 “我没打招呼,也是想着,29号我队长和副队结婚,那时候大家聚一起,我也能见到你们啊。”

 赵朗却糟心道:“嗨!别提了!我们有任务,明天就出发,29号去不了新基地了。”

 “但我们准备了礼物,托了运输队捎过去,29号肯定能到。你帮我们跟于队和赵队道个歉吧。”吴寒则歉意道。

 祁安忙道:“哪至于道歉?任务重要,他们会理解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氛围极好,但经过一个小广场,一声响亮的:“吴寒!”把三个人都叫停了。

 祁安停了,吴寒停了一秒,眉头皱起,转头就想换条路走。

 但喊他的人已经一阵风一样刮过来,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两个女子长相相似,气质不同,一个穿大衣,高挑明艳,一个穿了件抓绒的白外套,长发上别着亮闪闪的发卡。

 高挑女子的靴跟在地上敲出一片急促的鼓点,人正正拦在吴寒面前,双目明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你不回我们消息,还天不亮就出门,躲我们啊?

 我们就只是想跟你吃顿饭,逛逛街,又不像柳蓉她们,要跟你睡觉,你至于躲成这样吗?”

 吴寒漂亮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眸中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