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笑谈

养心殿内的气氛初时竟比巷口遇萧妃时更显凝重。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悬着的九龙戏珠宫灯，灯穗垂落的流苏纹丝不动。两侧靠墙的紫檀木架上摆着青铜鼎彝，炉中燃着沉水香，烟气袅袅上升，将殿内的光线晕得有些朦胧。几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正躬身告退，路过陆曦身旁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怀中的女童，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人敢多停留片刻 —— 毕竟能被封管家领进养心殿，又抱着个孩子的少年，寻常官员可不敢随意揣测。

 王爷转过身时，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刚送走官员，脸上还带着几分处理政务的严肃，可目光落到陆曦手中那封素王妃的手书上时，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连眼神里的锐利都淡了几分。“这丫头，还是这么没正形。” 他说着，将手书凑近宫灯，逐字读了起来，读到 “你的女儿让我卖了，价钱公道” 时，竟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无奈，哪里还有半分王爷的威严模样。

 陆曦原本紧绷着脊背，见王爷这副模样，倒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怀里的女童突然伸手去够王爷腰间的玉带，小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他又慌忙稳住身形，生怕冲撞了王爷。“这孩子倒是不认生。” 王爷注意到女童的动作，索性走上前，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脸蛋，女童立刻抓住他的手指，咯咯地笑起来。

 “王爷，这便是素王妃的女儿。” 封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又补充道，“陆公子此次来京是为了参加会试，素王妃说陆公子学问扎实，是个可塑之才。” 王爷闻言，目光转向陆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穿着寻常青布长衫，却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倒不像个怯场的，便开口问道：“你便是陆曦？今年多大了？师从何人？”

 陆曦连忙躬身回话，声音平稳：“回王爷，晚辈今年十六，师从家乡的周老先生，此次来京是想试试会试，求个功名。” 他说话时，怀里的女童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喊了句 “爹爹”，声音虽轻，却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陆曦的脸颊瞬间涨红，慌忙解释：“王爷恕罪，孩子年幼，胡乱叫的。”

 王爷却笑得更欢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这孩子倒是跟你投缘。素丫头在信里说，要给她讨个‘公主’的封号，你觉得如何？” 这话问得突然，陆曦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愣在原地。一旁的陆明羽急得想替他回话，又怕失了规矩，只好偷偷扯了扯李佑安的衣袖，李佑安却盯着王爷桌上的一盘水晶肘子，小声嘀咕：“那肘子看起来好好吃。”

 这话刚好被王爷听到，他转头看向李佑安，眼中带着笑意：“你这小娃娃，倒会看热闹。来人，把桌上的点心给三位公子分了。” 殿外的太监立刻上前，将桌上的水晶肘子、桂花糕、杏仁酥都装到食盒里，送到三人面前。李佑安眼睛一亮，刚想接，又想起在王爷面前要规矩，便看向陆曦，见陆曦点头，才欢欢喜喜地接过食盒。

 王爷又看向陆明羽，问道：“你是陆曦的兄长？叫什么名字？” 陆明羽连忙躬身：“回王爷，晚辈陆明羽，是陆曦的二哥。” 王爷点点头：“看你模样，倒也是个机灵的。素丫头说，你们在王府时，她还跟你们喝了酒？” 陆明羽脸一红，低声道：“是，王妃娘娘盛情，晚辈们不敢推辞。”

 “她啊，就是爱胡闹。” 王爷提起素王妃，语气里满是宠溺，“前几日还跟我闹着要去朱雀街的锦绣阁挑布料，说要给这孩子做新衣裳，结果被肃妃拦了下来，说她身为王妃，不该总往外跑。” 陆曦听到 “肃妃” 二字，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素王妃之前叮嘱他别答应其他妃子的事，便小心地问道：“王爷，肃妃娘娘…… 也想给晚辈赐婚？”

 王爷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倒是消息灵通。肃妃确实跟我提过，说她的女儿年纪跟你相仿，想许配给你。不过你放心，素丫头早就跟我打过招呼，说你是她的‘乖女婿’，不让我答应别人。” 他说着，又拿起素王妃的手书，摇了摇头：“你看她，还威胁我，说不答应就回娘家，她的娘家远在江南，真要回去了，我还得派人去接，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