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敲诈
为首的刀疤脸队率,名叫王五,他走到车队前,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绕着一辆装满了货箱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在坚固的车轮上敲了敲,又扯了扯盖在货箱上那厚重的油布,像一个挑剔的买家。
一个锦衣卫立即上前,目光死死盯着王五:“把你的爪子给我收回去,不然我就剁了他!”
“娘希批的,知不知道码头是谁的底盘,敢跟爷这么说话!”
“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不知所谓,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跟爷谈!”
王五晃晃悠悠地走到吕不韦面前,用下巴点了点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力工,开口了,声音带着一股子找茬的意味。
“喂,我说你们这船,什么来头啊?这码头有码头的规矩,外来的船,卸货之前,都得先去船务司报备。你们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大张旗鼓地往外搬东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也跟着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手不约而同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那名工头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他快步凑到吕不韦身旁,用手肘悄悄碰了碰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
“爷,是水师的人。这帮孙子是咱们这码头的地头蛇,出了名的难缠。依我看,还是……破财免灾,别跟他们计较。”
吕不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盛秋早已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从那几名水师士兵的脸上一一刮过,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温度。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船舷上挂着的,是金蟾商会的旗号!误了丞相大人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金蟾商会?”
王五闻言,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变,那股子嚣张的气焰,明显弱了几分。
丞相顾雍的名头,在这南离,还是相当好用的。
但他身旁一名年轻的士兵,却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丞相大人的船又如何?咱们都快一个月没发饷了,兄弟们都快喝西北风了,管他娘的是谁,都得留下点油水!”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王五的耳中。
王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中的那点忌惮,迅速被贪婪所取代。
他干咳了两声,重新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原来是金蟾商会的大爷们,失敬失敬。”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不过嘛,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丞相大人的船,从咱们的地盘过,也得留下点辛苦钱,让我们这些当差的兄弟,好去买碗酒喝,不是吗?”
“你……”盛秋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发作。
“这位军爷说的是。”
吕不韦却笑眯眯地走了上来,他抬手,制止了盛秋,脸上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的商人模样。
“出门在外,求的是个方便。兄弟们在码头日夜当值,确实辛苦。这点茶水钱,是我们应该孝敬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锭约莫十两的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王五的手中。
王五掂了掂银子的分量,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瞬间化作了满意的笑容。
他将银子揣进怀里,对着吕不韦的态度,立刻亲热了不少。
“哈哈哈!还是这位掌柜的敞亮!懂规矩!”他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行了,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他便带着那几名同样心满意足的手下,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被轻易地平息了。
然而,在他们走出不远后,那名年轻的士兵,依旧有些不甘心地对王五说道:“头儿,就这么算了?我看那船上,好东西不少!咱们要是回去禀报都统大人,让他亲自出面,怕是……能拿到的,就不止这十两银子了吧?”
“你懂个屁!”王五瞪了他一眼,“这船上的人,看着就不好惹。那小白脸护卫,身上的杀气,隔着十步都能把我冻僵了!咱们拿点小钱就行了,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好收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王五的眼中,依旧闪烁着一丝意犹未尽的贪婪。
他们的对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一字不落地,被吕不韦和盛秋听了去。
那工头看到水师的人离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凑到吕不韦身边,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爷,您是不知道啊,这帮水师的丘八,简直比海盗还黑!天天在码头上敲诈勒索,咱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是敢怒不敢言啊……”
“这群畜生玩意,上次还调戏了老张的媳妇,老张去水师告状,还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最后还赔了银子!”
吕不韦背对着盛秋,一边微笑着点头,听着工头的抱怨,仿佛感同身受。
一边却对着盛秋,用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做了一个简单而冰冷的战术手势。
——割喉。
盛秋的心中,猛地一凛。
他立刻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斩草,要除根。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悄然后退,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名锦衣卫小旗召至身前,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两名小旗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着盛秋重重一抱拳,随即转身,如两道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码头拥挤的人群之中。
一个时辰后,六十辆马车,已经装满了三十车的货物。
吕不韦没有再等,他辞别了那千恩万谢的工头,登上了车队中央,一辆没有装载货物的马车。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庞大的车队,在二百名破浪军士卒与三十名锦衣卫的护卫下,缓缓驶离了码头,汇入了通往南方的官道。
五名锦衣卫,被留了下来,负责看守那艘暂时停泊在港口的福船。
以及……处理一些,可能会出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