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始料未及
杜玉书笑眯眯地放下水杯，说了一句让翡有恒始料未及的话。
“我是指冷的徒弟。”
翡有恒愣了一下，然后委婉地提醒她：“指冷姑娘是办青楼的。”
杜玉书无辜地眨眨眼睛，“我知道啊，我跟她学过剑舞嘛。四年前我在复赛上用剑舞夺魁，按照我跟她原本的约定，我要对众公布她就是传授我剑舞的师父，让她名利双收一番。不过后来出了那点小麻烦，这事儿被搁置了，可只要我现在再去找她，我相信她不会不认我的。”
指冷看着不像重情重义的人，她有可能不认杜玉书，但不可能不认杜玉书带去的利益。
翡有恒顺势问道：“你要怎么让她认你呢？”
“翡城主应该知道香浅云深主要做的是什么买卖吧？”
“情报生意。”
“没错。这四年我虽然没有踏足金明，但对这里的情况也略有耳闻，玄机阁已经抢先一步摆平了所有不法的情报买卖堂口，在金明，黑道的生意已经大大缩水，这生意黑道不做，无非就是留给城主府和商会来做，玄机阁在这桩生意上占得先机，香浅云深的老本行失去了优势，肯定也过得不舒服。”
翡有恒有些了然了，但她还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我去找指冷谈一笔生意，让她同意和玄机阁合作，成立中原最大的情报网。商会和城主府今后就是互惠互利，万事都好商量，远的不敢说，但至少在翡城主你的任期里，金明城一定是侠商共荣，欣欣向好。”
想法是好的，可要让两个互不相让的势力团结到一起，其中势必要有人做出让步。谁让步、让多少，这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翡有恒笑了笑，“如果可以办到，那当然是好事，可只怕有些困难吧。”
杜玉书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既然翡城主也觉得好，那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保证不会用城主府接受不了的方法来办，具体怎么做到，城主府就不用操心了，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
“你为城主府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到时候只给你一个玄机阁的职位，怕是不够。”
“当然不够。”
杜玉书笑眯眯地用手指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茶杯，让自己的茶杯和翡有恒的茶杯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此事若成，我要溯水堂。”
溯水堂是玄机阁中最重要的一个堂口，负责对外披露信报，也是整个玄机阁的门面。成为溯水堂的堂主，那确实是核心中的核心了。杜玉书今年也就十七岁，天啊十七岁的溯水堂堂主……
“好。”
翡有恒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
“此事若成，我一定让杜少侠成为我溯水堂的堂主。”
“翡城主爽快，那我就先告辞了。”杜玉书雀跃地起身，对翡有恒摆了摆手，“事成之后再见，翡城主，你就等着成为金明史上最风光的城主吧。”
说罢，杜玉书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丝毫不在意城主府中已经有得到风声的人开始沿路窥视她的动向了。
梓玉和百清结伴回到城主府。今日她们又出去查账了，叶荔没有跟她们一起。回来的路上，梓玉拐到个小饰品铺子里买了三枚岫玉的剑穗，三种花色，但穗子是一样的，她们姊妹三个一人一枚。东西当然是不贵，胜在式样新奇可爱，年少的时候用起来正好，赏心悦目又不会被人挑剔。
“一会儿我把这个给师姐，等师姐心情好一点儿了，你再跟她说说去擢选的事。”梓玉算是操碎了心，可她脑子不够灵光，口才也不如百清好，很多时候也只能干着急。
她们从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跟叶荔提这件事，经过这十几天的劝说，叶荔依然没有下定决心，百清其实心里已经知道叶荔不太可能会答应了。她看着梓玉，叹了口气。
梓玉不满道：“你叹气干什么，你就说好不好嘛！”
百清见四下无人，便放慢了脚步，道：“咱们该说的都已经跟师姐说了，她会自己做决定的，接下来还是不要再提这码事，平白让师姐心烦。”
梓玉听百清这么说，立刻就知道这件事希望不大了，她立刻垮下了脸，像是整个人骤然间被抽去了精气神，但旋即又愤怒起来，“我真想不通！师姐她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师父她那么偏心，师姐留在她膝下能有什么好前程！若是过了二十五岁还不出师，她就真成了城主府的笑话了！”
“你先冷静冷静。师姐何尝不知道参加擢选的好处，成为翡氏子弟，受城主管辖，城主一向是个谦和待人的性子，对师姐一定公平，届时就算翡氏内部竞争激烈点，师姐也总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可师姐毕竟是师父的首徒，她如果去参加擢选，师父面上无光啊。”
梓玉根本冷静不下来，“我管她是不是面上无光！她要是真的在乎自己的面子，那就不要做那些偏心眼的事！”
“你不了解师姐。”百清不走了，她停下来拉住梓玉，两人往角落里站了站，她压低声音道：“你年纪小，有些事师姐不说，你也不知道。”
梓玉生着气，不理她。百清知道她听不进去道理，就讲了实话，“师姐并不仅仅是感念师父教养她的恩情。你知道师父当年是怎么收的她吗？”
梓玉摇摇头。
“当年，师父挑选弟子，师姐资质虽好，却并不是待选之人中最出色的那个，不仅如此，她还是所有人中境遇最糟的，是走了很大的运才有了被师父挑选的机会。当时考较完资质以后，师姐也觉得师父或许并不中意她，于是在师父要离开的时候，哭着求师父。说她父母都不在了，寄人篱下，叔叔很不喜欢她，如果她不能在城主府里留下来的话，就会被叔叔卖去馆子里了。”
梓玉一下就愣住了。她跟百清在城主府弟子中已经算家境不好的那一类，但家中也衣食无忧，没到为了多一口人吃饭就这么丧尽天良的地步，这些年来她虽然知道叶荔家境也不好，但以为叶荔至少跟她们差不多，没想到这么恶劣！
“馆子里那些皮肉生意，中原自从杀天子以后就一直是禁止的，只是屡禁不绝，生意也就做得愈发见不得光，师姐当时只有七八岁，如果真被卖进去，一辈子也就完了。师父也不知道是可怜她，还是真的看中了她的资质，师姐最后还是留了下来，成为首席弟子，所以师姐才会跟师父姓，她连名字都是师父取的，这跟母女都没什么分别了。”
说到这里，梓玉再次叹了口气。
“所以，在师姐心里，没有师父就没有她，当年如果师父没有选她，她只怕连活到今天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师父是个怎样的人，她都不会仇恨师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