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安宁(第2页)

 

三人直接回了王府小院,谢衔星将林乐雪放在内寝床榻上,萧长庭点燃院子里的烛盏。

 

楚玥独自走向厨房,东川熬好的药汤还在炉上温着,她掀开药罐,干苦气息扑面而来,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指尖轻轻在罐沿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院中,萧长庭见楚玥走远,立刻凑到刚刚出来的谢衔星跟前,说道:“我说,她住在这儿迟早要露馅,何况还出了这种事,不如...”他压低声音,“让她搬去谢稚鱼的郡主府?”

 

谢衔星闻言皱眉,回道:“稚鱼那丫头...”

 

“总比在你这里强,”萧长庭打断他,“前些日是姨母,明日指不定是谁。谢稚鱼那儿清净,守卫也多,没人敢查。”

 

药碗在楚玥手中微微发烫,她走回院子时,正听见两人低声交谈戛然而止。

 

谢衔星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苦吗?”楚玥问,今日的药里多了一味黄连。

 

谢衔星将空碗放在石桌上,抿嘴回道:"还行。"

 

萧长庭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被谢衔星一脚踹开。

 

萧长庭揉了揉被踹的地方,问道:“你怎么还要喝药了?”

 

“风寒而已。”他简单回道。

 

他盯着楚玥,觉得她身上衣服眼熟得很,自己也没给她买过这种衣服,于是问她:“你这衣裳从哪来的?”

 

楚玥瞥了他一眼,回道:“你的。”

 

“我何时有过这般尺寸的...”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谢衔星瞪大了眼睛。

 

倚在树下的萧长庭忍不住笑出声,顺手摘了片叶子叼在嘴里看戏。

 

“夫人将你十三四岁的衣服拿给我的。”楚玥心想,这没什么好瞒的。

 

“母亲来过?”谢衔星声音陡然提高,“她为何...”

 

“夫人来收王爷的家书,”楚玥直接打断他,“正巧撞见我在你衣柜前发呆。”

 

他借着廊下昏黄的灯光将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少年时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竟意外合身,肩线刚好落在她漂亮的锁骨处,束腰勾勒出挺拔的线条,袖口稍长,被她挽起时露出纤细的手腕。

 

楚玥不知道他笑什么,深吸了口气:“你笑什么,是你自己说的这个院子不会有人来的。”

 

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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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庭,后有江映月。

 

萧长庭倒是无所谓,她怕把江映月也牵连进来。

 

谢衔星收了笑:“无碍,母亲顶多会那我问罪。说正事,林学文可有说些什么?”

 

“事情没这么简单。”楚玥撑手坐在石桌上,夜风在她衣摆下流动。

 

琉璃走到谢衔星脚边,他将琉璃抱起,琉璃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他敛了笑意,指尖轻挠琉璃的下巴。

 

“怎么说?”谢衔星问道。

 

“你还记得那日拍卖会遇见的我大哥,王昌迁。”

 

谢衔星点头,萧长庭此时后背离树,问道:“你有大哥?”

 

"王昌迁。"谢衔星替楚玥答道,"楚家养子。"

 

“我要杀了他。”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院中霎时寂静。谢衔星与萧长庭对视一眼,前者试探问道:“因为楚家大火?”

 

“不止,”楚玥指尖划过石桌,“整个局都是他设的,他认出了那封检举信是出自我阿爹的笔迹,林鹤川只是帮凶罢了。”

 

萧长庭纳闷问道:“你爹是如何给皇上呈了检举信?”

 

“这个不重要。”她别过脸去。

 

阿爹已经死了,就算现在想知道也难,有些答案,不如随人长逝。

 

谢衔星看着她紧锁的眉头,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萧长庭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楚玥猜想,叛国一事王昌迁肯定也参与其中,三年前他就从家中离开,他若对楚府怀恨在心,这三年中有无数种机会,可他却未迟迟未动手,这次借着叛国的案子才对楚府下手。

 

唯一有可能的是,他只是趁这个机会借机除掉楚府,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林学文说他是三年前被拉下水的,三年前王昌迁离府,此前他一直待在楚府,不可能与北羌取得联系。

 

楚玥眼波流转,王昌迁党人的背后定还有权势高贵之人。

 

“谢衔星,之前你说去调查王昌迁,可有异处?”

 

“我查过王昌迁。”他摇头,“百骑司毫无记录。”

 

王昌迁...萧长庭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从他爹嘴里听过:“你们说的这个王昌迁,是不是当朝兵部尚书。”

 

谢衔星点头:“你认识?”

 

“我记不清了,但我爹对此人似乎意见大得很,”萧长庭闭目使劲回想,“好像...好像......”

 

楚玥与谢衔星眼神聚焦在他身上,都在等他想起来。

 

平时萧忠在家没少抱怨,抱怨得太多,萧长庭都当个乐子听的。

 

王昌迁...兵部...

 

萧长庭猛地睁开眼,垂掌相击:“我想起来了,我爹常骂他!去年兵部就各种找借口向我爹调兵,不是人手不够就是兵力调换,我爹哪肯啊,去兵部闹了一顿,皇上下令,这才保住了萧家军。”

 

三人都陷入沉思,各有所想。

 

楚玥看着远处烧起的浓烟,悠悠开口:“会下雨吗?”

 

萧长庭不明所以,可谢衔星会意接话:“你希望下?”

 

“我讨厌雨。”楚玥轻晃的脚尖顿住。

 

那夜的雨,总是混着血水浸透记忆,将楚府最后的哭喊声都浇灭在浓烟中。

 

他却道:“但你希望下雨,对吗?”

 

下雨了,火势就能减小,雨水能浇灭林府的火,林府其余无辜的奴仆或许就有了生路。

 

恻隐之情被轻易看透,突感不爽,楚玥猛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向水池对面大树走去。

 

夜风掠过水面,搅碎满池星月。

 

楚玥坐在秋千上出神,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道,秋千缓缓荡了起来,她回头,谢衔星正站在身后。

 

她回身,朝身后人说道:“你现在应该去...”

 

“这点力气,并不碍事。”

 

她顿了顿,而后便说:“再高点。”

 

谢衔星手上加了点力道,秋千荡起的弧度更大了,他目光落在她轻握麻绳的手上,柔声问道:“你的手可还好?”

 

她轻轻点了头,说道:“其实已经不疼了,就是还在肿胀,今夜过后再敷些药便好。”

 

“谢稚鱼的郡主府...”他突然开口,“比这里安全。”

 

她脚尖划过地面,激起几粒小石子。

 

“方才你们就是在商量这事?”

 

身后人无言点头。

 

楚玥微微仰额,看着无垠的夜空,不知道竹清和小武现在如何了...

 

她本以为烧了林府以绝后患,却并未料到等着自己的真相如此荒诞。

 

眼下自己离他们越远,他们便越安全。

 

秋千又荡了几个来回,楚玥才轻声道:“好。”

 

远处的萧长庭重新靠回树干,看着月光下两人的剪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中倒是有一番欣慰。

 

“这才像话。”萧长庭自言自语,脑中忽然想起阴山战场上,谢衔星明明已经浑身是血却仍紧握长剑的模样。

 

那时他就想过,若是有个人能成为这柄利剑的剑鞘,该多好。

 

秋千上的楚玥忽然回头说了什么,谢衔星俯身去听,周身都缠上了柔意。

 

萧长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就让他们多待一会吧,毕竟明日又要面对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