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骨针缝皮衣
草籽枯槁的尸体倒在冰冷的石壁上,半睁的眼睛凝固着对那道裂缝的渴望,如同一个被冰封的诅咒。他腰间的燧石刀,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块来自地狱的墓碑石。石墙顶端,比之前更冷了。 秦霄石雕散发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冰河,无声地蔓延。洞顶渗下的水滴尚未落地,便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如同微型的雪。浑浊积水表面的薄冰更厚了,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浑浊的灰白色,寒气肉眼可见地蒸腾着。靠近秦霄石雕的地面,冰层已厚达近一尺,晶莹剔透,散发着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
寒冷,这头白色的、沉默的、无处不在的死神,用它无形的獠牙,贪婪地吮吸着石墙上仅存的两个活物——木牙和另一个枯槁族人(吞下冰珠者)——体内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
木牙枯槁的身体蜷缩着,如同被寒风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落叶。他身上那件被血色麻线粗暴缠绕勒紧的破烂兽皮衣,在极寒中变得如同铁板一样冰冷僵硬。麻线深深勒进皮肉的地方,血痂混合着冰壳,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致命的是,麻线仅仅粗暴地堵住了几处最大的裂缝,兽皮衣本身早已破烂不堪,无数细小的孔洞和未被覆盖的缝隙,依旧像无数张贪婪的小嘴,疯狂地吮吸着他体内残存的热量。他那只攥着黯淡铜镜的手,覆盖着厚厚的白霜,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紫色,指尖的伤口被冻得发黑。断臂的剧痛在寒冷中变得麻木,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正顺着断口疯狂侵蚀。
另一个族人(吞下冰珠者)情况更糟。他蜷缩在角落里,枯槁的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牙齿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撞击着,发出“咯咯咯咯”密集而绝望的声响,如同某种怪诞的死亡节拍。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浓烈到化不开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他稀疏的胡茬和眉毛上。他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霜花,眼神涣散,瞳孔深处只剩下对寒冷最原始的、混沌的恐惧。那枚吞下的冰珠,似乎并未带来任何“神迹”,反而像是加剧了寒意的侵蚀。
草籽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被冻结的僵硬姿态躺在那里,反而成了这寒冷世界的一个冰冷坐标点。
木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身上那件被血色麻线缠绕的兽皮衣。那极其微弱的、曾被草籽最后看到的“暖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麻线粗糙的纤维在极寒下变得像冰刺,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新的痛楚。而未被覆盖的缝隙,寒风如同淬毒的冰针,无孔不入。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凝固,意识正在被冰冷的黑暗一点点吞噬。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草籽的下场就是他的归宿,甚至更快。
需要……需要一种方法!一种能真正将兽皮严丝合缝地连接起来,堵死所有缝隙的方法!像……像用藤蔓捆扎木筏的缝隙那样,但要更精细,更贴合!
一个冰冷、带着血腥味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木牙濒临崩溃的意识——针!一根尖锐的、能刺穿兽皮的东西!然后,用那带血的麻线……穿过去!拉紧!像捆扎,但更密实!
针?在这冰封的绝地,哪里来的针?石头磨?太粗,太钝,根本无法穿透坚韧的兽皮。铜矛尖?太粗大,而且仅存的一点铜器都在草籽尸体附近,他不敢去拿,草籽临死前淬毒的眼神烙印在他灵魂深处。骨头?……骨头!
木牙空洞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扫过石墙顶端。那些散落的、被冻得发黑的动物碎骨?太小,太脆,根本无法成型。最终,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酷,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牙齿疯狂打颤、意识模糊的枯槁族人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那族人枯槁、冻得青紫、几乎皮包骨头的……小腿上!小腿骨!那是最直、最坚硬的骨头之一!
一个冰冷、残酷、毫无人性波澜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穿了木牙的意识:取他的腿骨!磨成针!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最后一丝属于“同族”的微弱联系。草籽用死亡教会了他一件事:在这里,任何迟疑和软弱,都会立刻被寒冷和死亡吞噬。只有最直接、最冷酷的行动,才能换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木牙枯槁的身体动了。他没有看向那个族人,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野兽般的、对生存的专注。他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爬向草籽倒毙的地方。每挪动一寸,都牵动着全身被冻僵和勒伤的剧痛。他枯槁的手,颤抖着,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出来的决绝,伸向草籽腰间——那把冰冷的燧石刀!
冰冷的触感传来,燧石刀粗糙的边缘硌着他冻僵的手掌。这柄象征着草籽权威、曾经无数次威胁他生命的凶器,此刻被他握在手中,沉重而冰冷。他死死攥紧,仿佛握住的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或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然后,他转向角落里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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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枯槁的族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牙齿打颤的声音骤然拔高,变成了惊恐的“嗬嗬”声,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他想蜷缩得更紧,但冻僵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 木牙没有任何言语。他枯槁的脸上肌肉因寒冷和某种极致的麻木而僵硬。他拖着沉重的燧石刀,一步,一步,挪到族人身边。他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族人枯槁的小腿,那里覆盖着破烂的兽皮和厚厚的霜花。
他蹲下,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抓住族人枯槁的小腿!刺骨的冰冷和僵硬感传来。族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呜咽,身体剧烈地、徒劳地挣扎了一下。
木牙没有任何犹豫。他高高举起沉重的燧石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砰!咔嚓!
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燧石刀狠狠砸在族人小腿最粗壮的胫骨位置!骨头碎裂的声响清脆而残酷!伴随着族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如同野兽濒死的惨嚎!那惨嚎只持续了半声,就被剧烈的疼痛和极致的寒冷掐断,变成了嗬嗬的倒气声!
木牙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再次举起燧石刀!
砰!咔嚓!
砰!咔嚓!
每一次沉重的敲击,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闷响和族人那不成调的、濒死的抽气声。鲜血从碎裂的皮肉和断骨处涌出,在冰冷的石面上迅速蔓延,又迅速冻结,形成一片暗红粘稠的冰壳。断骨刺穿了破烂的兽皮,白森森的断茬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上面挂着暗红的碎肉和冰晶。
木牙丢开燧石刀。他枯槁的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伸向那暴露在外的、断裂的小腿骨。他抓住其中一根相对最直、最粗壮的断骨,手指深深陷入冰冷粘稠的血肉和冰壳中。他猛地发力!
嗤啦——!
伴随着皮肉和筋膜被撕裂的粘稠声响,那根沾满鲜血、骨髓和冰渣的腿骨,被他硬生生从族人的断肢中拔了出来!长度约莫一指半,冰冷刺骨,带着原始而狰狞的生命质感。
族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模糊的咕噜声,随即彻底瘫软下去,瞳孔迅速放大、涣散,生命的气息如同被寒风吹灭的残烛,彻底消失。他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与草籽那凝固的渴望形成了冰冷的对比。
木牙看都没看那具迅速冷却的尸体。他枯槁的手紧紧攥着那根冰冷、粘滑、带着血腥和骨髓气息的腿骨。他挪回自己之前的位置,将腿骨放在一块相对平整、冰冷的岩石上。
针!需要一根尖锐的针!
他再次拿起沉重的燧石刀。这一次,不是劈砍,而是极其小心、极其专注地,用燧石刀粗糙而坚硬的边缘,对准腿骨的一端,开始一下、一下地……刮削!
嚓…嚓…嚓……
刺耳的刮削声在死寂的冰寒中响起,如同死神在磨砺它的镰刀。每一次刮削,都带下一点点骨粉和碎屑。木牙枯槁的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剧烈的颤抖让他好几次都刮偏了方向,燧石刀锋利的边缘甚至划破了他自己冻僵的手指。但他不管不顾,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手中的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