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传信号

藤蔓洞穴内，腐败植物与血腥的气息凝固如铁。火角染血的咆哮余音在石壁上撞出回响，骨矛尖端那崩碎石斧的微小缺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石牙长老和每一个战士的眼底。石牙握着自己缺口的石斧，指节因极致的愤怒和忌惮而咯咯作响，布满爪痕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扭曲的青铜面具。他死死盯着火角手中那柄仅仅崩掉一点碎屑的骨矛，又看向苔藓地上气息奄奄、却如同操纵着无形丝线的秦霄。十铜一石！这能让脆弱骨矛硬撼石斧的神异“规矩”，此刻比任何猛兽的獠牙都更具威慑！ “好！好！好！”石牙长老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一连三个“好”字，带着刻骨的寒意，“火角！你长本事了！用那灾星的妖法，伤了我的斧！”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锋，刮过火角染血的胸膛，又狠狠钉在秦霄枯槁的脸上，“这规矩……我认了！”

 他猛地将缺口的石斧重重顿在地上，碎石飞溅。

 “但！”石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横，“规矩是部落的！不是他霄一个人的！更不是你火角一个人的！这熔铜合石的法子，必须交出来！由长老掌管！由部落的战士来用！”他的意图赤裸裸——掌控这新的力量源泉！将其纳入自己的权柄之下！

 火角胸膛剧烈起伏，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他紧握着那柄变得坚韧的骨矛，如同握着自己刚刚用命搏来的护身符。他看向石牙长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又低头看向秦霄。秦霄枯槁的眼睑半阖，濒死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依旧锐利地刺向石牙。

 “交……可……”秦霄沾满污血的嘴唇翕动，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战功……换……”

 石牙长老的眉头猛地拧紧！又是换？！这垂死的灾星，临到尽头还要用“规矩”来讨价还价？！他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你要什么？说！”

 秦霄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在身下的苔藓上移动，指尖沾着污血，指向洞穴入口外，那片被雨水笼罩的废墟荒地，最终，极其缓慢地指向了废墟深处，一片被倒塌的巨大金属结构半掩的区域。那里，几根扭曲的、形似某种巨大植物茎秆的青铜管道在雨水中泛着幽光。其中一根管道的断裂处，悬挂着几个大小不一、布满铜锈、在风雨中微微晃动的暗青色金属圆环。

 **铃！**

 一个带着冰冷震颤和声音传递的名词，伴随着一段属于这具身体原主“霄”的、关于部落狩猎时因信号混乱导致惨剧的破碎记忆，如同丧钟般撞入秦霄濒临溃散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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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碎片：黑石部落旧猎场，鬼嚎林。**

 浓雾！浓得化不开、如同凝固乳汁般的白雾，将整片原始森林彻底吞没。参天巨树的轮廓在雾中扭曲变形，如同潜伏的巨兽。空气湿冷粘稠，吸进肺里带着腐朽树叶和泥土的腥气，压抑得让人窒息。可视范围不足十步。

 一支由石牙（当时为猎头领）带领的七人狩猎小队，如同陷入粘稠蛛网的蚊虫，在浓雾中艰难地摸索前进。人人手持武器，脸上涂抹着驱虫的泥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里是“鬼嚎林”，浓雾终年不散，地形复杂，猛兽潜伏，更是传说中迷失灵魂的徘徊之地。

 霄（秦霄的原身）紧跟在队伍末尾，背着一捆沉重的兽筋和备用骨矛，心跳快得如同擂鼓。浓雾隔绝了一切声音和视线，只有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和同伴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反而更添诡异。

 “都跟紧！别掉队！”石牙低沉的声音从前方的浓雾中传来，带着压抑的烦躁，“该死的雾！连风都没有！”

 队伍在一片布满巨大蕨类植物的林间空地边缘停了下来。石牙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泥地上几道模糊的、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留下的爪印，眼神凝重。“是刃齿虎的踪迹，很新鲜。就在附近。火角，你带两个人从左边包抄过去。硬角，你带一个从右边。剩下的跟我，从正面摸过去。看到猎物，立刻发出信号！记住，三声短吼是发现，连续长吼是攻击！”

 命令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火角和硬角各自点了人，迅速消失在左右两侧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里，如同被巨口吞噬。

 石牙带着霄和另一个战士“长耳”，如同幽灵般，顺着刃齿虎的踪迹，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浓雾中被无限放大。时间在压抑中流逝，浓雾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

 突然！

 “嗷——！” 一声凄厉短促、充满恐惧的兽吼，猛地从左侧浓雾深处炸响！是火角他们的方向！

 紧接着，一阵混乱的、夹杂着人类怒吼、武器碰撞和野兽咆哮的声音如同沸腾般传来！

 “是火角！他们遭遇了！” 石牙脸色剧变，低吼一声，“冲过去！” 他率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冲过去！长耳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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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咬紧牙关，背着沉重的负担，拼命跟上！浓雾翻滚，前方的景象影影绰绰。他隐约看到火角和另一个战士背靠背，正疯狂地挥舞着石斧和骨矛，抵挡着一头体型巨大、獠牙如同弯刃的恐怖刃齿虎！刃齿虎的动作快如闪电，在浓雾中如同鬼魅，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腥风！地上已经躺倒了一个战士，胸口被撕裂，鲜血染红了蕨类植物。 “吼！”石牙狂吼着冲入战团，沉重的石斧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刃齿虎的腰腹！长耳也从侧面用骨矛刺向猛兽的眼睛！

 刃齿虎发出一声吃痛的咆哮，猛地转身，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扫向长耳！长耳躲闪不及，被狠狠抽中胸口，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

 战斗瞬间陷入血腥的混战！怒吼、咆哮、武器破空声、骨肉撕裂声在浓雾中交织！浓雾严重干扰了视线和配合，好几次战士的攻击差点误伤自己人！

 “硬角！你们死哪去了！快过来！”火角在搏命的间隙发出嘶哑的怒吼！按计划，硬角的小队应该从右侧包抄过来了！但右侧的浓雾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霄躲在战场边缘一棵巨大的树蕨后面，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他看着火角险象环生，看着石牙长老浴血奋战，看着倒地的同伴……硬角他们呢？为什么还不来？！信号！混乱中根本听不清谁在吼什么！浓雾吞噬了一切声音！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乱时刻！

 “嗷呜——！” 一声极其凄厉、如同被掐断脖子的狼嚎，猛地从右侧浓雾深处传来！那声音充满了临死的绝望和不甘！

 硬角？！是硬角的信号？！不对！他说的是连续长吼代表攻击！这短促的狼嚎是什么意思？！发现猎物？还是……遭遇了不测？！

 石牙和火角在搏杀中听到这声异样的狼嚎，动作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是硬角在求救？还是别的猛兽？！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

 那头凶悍的刃齿虎抓住了机会！它猛地一个假动作骗过石牙的重劈，粗壮的后肢在地上狠狠一蹬，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腥风，直扑向因分神而露出破绽的火角！血盆大口张开，锋利的獠牙直取火角的咽喉！

 火角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格挡！

 “不——！”石牙目眦欲裂的怒吼！

 千钧一发！

 一块拳头大小、棱角锋利的坚硬燧石，带着破空声，如同投石索发射的弹丸，狠狠砸在刃齿虎扑击路径旁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啪！

 燧石撞击树干的脆响在混乱的厮杀声中异常突兀！

 刃齿虎扑击的动作本能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转！

 噗嗤！

 刃齿虎的獠牙擦着火角的脖颈划过，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火角惨叫着踉跄后退！

 而刃齿虎庞大的身躯也因为扑击角度的微偏，重重撞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咔嚓一声将小树撞断！它自己也因为巨大的惯性翻滚在地！

 石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狂吼着扑上，沉重的石斧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劈在刃齿虎翻滚时暴露出的后颈要害！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刃齿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挣扎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战斗结束了。代价是惨重的：一名战士当场死亡，长耳重伤昏迷，火角脖颈重伤，血流如注，奄奄一息。而硬角和他带领的战士，直到浓雾开始缓缓散去才找到——他们误入了毒沼区，硬角为了救一个陷入泥沼的战士，被潜伏的毒水蚺拖入了腐臭的泥潭深处，只留下一只沾满污泥的骨匕。那声凄厉的狼嚎，是硬角临死前发出的、被浓雾扭曲的、无人能懂的绝望信号。

 霄瘫坐在沾满鲜血和泥泞的地上，浑身冰冷。他看着火角脖子上狰狞的伤口，看着硬角仅存的遗物，看着地上刃齿虎庞大的尸体和同伴的残骸……混乱的信号，迟滞的支援，扭曲的吼声……这一切的代价，是鲜活的生命！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扔出的那块燧石上。燧石撞击树干的地方，树皮碎裂，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声音……标记……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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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蔓洞穴内，秦霄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污血从口鼻再次涌出，意识在鬼嚎林浓雾中的绝望嘶吼和同伴倒下的血腥画面中沉浮。火角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仿佛还在眼前滴血。信号！混乱的信号！那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