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漠然

时间缓速泡如同脆弱的水晶，在巨槌倾倒的余波与狂暴的时间乱流冲刷下，无声碎裂。粘稠的银白时间熵流如同退潮般渗入焦黑的土地，留下死寂的冰冷和更加彻底的狼藉。盐枭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狠狠甩出，重重砸在一块扭曲的青铜巨槌履带残骸旁，断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灰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冷汗淋漓的额头，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味。他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不远处——秦霄枯槁的身体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蜷缩在焦土与金属碎片的混合物中，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废墟之上，只剩下一种声音——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来自倾斜的巡时巨槌残骸深处，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青铜面具的女人，立于巨槌最高处一块相对完好的青铜平台上。她手中的漆黑权杖依旧紧握，顶端的沙漏流淌着粘稠的银沙，速度缓慢得近乎凝滞。深不见底的孔洞，如同两个吞噬光线的黑洞，死死锁定在秦霄那毫无生气的身体上。面具下，第一次，散发出一种实质化的、近乎冻结空间的寒意。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被触犯规则后的绝对冰冷审视。漏刻囚时的崩解，时间规则的紊乱，甚至巡时巨槌的重创，其根源都指向那个枯槁的异源。净化已不再是目的，抹除其存在本身，已成为维护时律的绝对指令。

 “镜……现……”

 一个声音响起，如同两块万年玄冰相互摩擦，冰冷刺骨，直接在盐枭和废墟上残存的所有意识中响起。不再是意识共振，而是带着某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规则宣告。

 随着这冰冷的声音，青铜面具女人缓缓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那只苍白得如同玉石雕琢的手掌上，用暗红色的矿物颜料刺绘的日晷与齿轮纹路骤然亮起！光芒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反光的银白！

 “嗡——！”

 巨槌残骸深处，那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一处被倒塌结构掩盖的、布满复杂铆钉的青铜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与古老尘埃混合气息的冰冷气流从门后汹涌而出！

 烟尘被气流卷动、沉降。

 门后的景象显露出来。

 那并非机械结构，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嵌在巨槌核心的——镜厅！

 无数面巨大的、边缘镶嵌着扭曲青铜虬龙纹路的深暗古镜，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镜厅的弧形墙壁上！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又似龟裂的天然纹理，材质深暗，仿佛能将所有光线都吸进去！此刻，这些深暗的镜面并未映照出任何景象，只是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凝固般的幽光。

 在镜厅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造型奇诡的青铜祭坛。祭坛呈扭曲的螺旋阶梯状向上攀升，顶端并非神像或圣火，而是一面悬浮着的、直径足有数丈的、最为巨大深暗的青铜古镜！这面主镜的边缘虬龙盘绕，龙口大张，仿佛要吞噬一切倒影！镜面深处，隐约有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影在缓缓蠕动！

 “召……祭……品……” 青铜面具女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敕令。

 早已等候在镜厅边缘阴影中的身影动了。那是十几个身形枯槁、眼神麻木空洞、穿着破烂麻布衣的奴隶。他们的年龄各异，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有身形佝偻的中年，但更多的，是几个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惊恐与茫然、身体却因长期饥饿而枯瘦如柴的少年男女！他们被几个全身覆盖着暗沉青铜铠甲、面容隐藏在狰狞面罩下的“镜卫”驱赶着，如同驱赶待宰的羔羊，一步步踏上那扭曲的螺旋祭坛！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青铜阶梯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少年们枯槁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极致恐惧。一个脸上还带着几颗雀斑、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她叫草芽，曾是农奴的女儿），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旁边一个同样枯瘦的少年（石籽）的手臂。

 “别……别怕……” 石籽的声音干涩嘶哑，眼神同样充满恐惧，却努力挺直枯槁的脊背，试图给草芽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

 他们被镜卫驱赶着，一直走到螺旋祭坛的顶端，站在那面巨大深暗的主镜下方！冰冷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幽光从巨大的镜面倾泻而下，笼罩着他们枯槁的身影。

 “镜……映……青……春……” 青铜面具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进行冰冷仪式的庄严，“……以……尔……等……未……来……之……光……”

 “……涤……净……此……地……之……暗……”

 “……镜……业……全……鉴……开……始……”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只亮着冰冷银白光芒的手掌，猛地按向虚空中一个无形的节点！

 “嗡——！！！”

 整个镜厅猛地一震！墙壁上那无数深暗的古镜瞬间亮起！镜面深处那深暗的材质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无数道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暗灰色光束，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的镜面中激射而出！瞬间缠绕、刺入祭坛顶端那些枯槁少年男女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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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凄厉到超越人类极限的惨嚎声瞬间爆发！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源自灵魂被强行剥离、被窥视最深渴望的极致恐惧与绝望！

 草芽的身体猛地弓起！枯槁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触手强行撕开！她短暂生命中最渴望的景象——一片金黄的、沉甸甸的麦田，母亲粗糙却温暖的手掌，父亲在田埂上憨厚的笑容——如同最珍贵的宝藏，被那些暗灰光束强行抽取、剥离！这些景象在光束中化为破碎的、闪烁的画面，被疯狂地吸入墙壁上那些深暗的镜面之中！同时，她枯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衰老！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如同蒙皮的骷髅！眼窝深陷，浑浊的瞳孔迅速涣散！一缕缕代表着青春、活力、未来希望的淡金色光丝，从她的七窍、从她的指尖、从她每一寸肌肤中被强行抽离出来！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金色萤火，汇成一股涓流，涌向祭坛顶端那面巨大的主镜！

 同样的景象在其他少年男女身上上演！石籽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试图抵抗那灵魂剥离的剧痛！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偷偷打磨的一块光滑石片（他梦想着用它换一小袋盐），浮现出草芽在阳光下羞涩的笑容……这些景象同样被光束无情地抽取！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布满皱纹，如同风干的橘皮！淡金色的青春光丝同样被强行抽离！

 祭坛顶端，那面巨大的深暗主镜，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地吞噬着这些被强行剥离的青春光丝！镜面深处那粘稠蠕动的暗影，在接触到青春光丝后，如同被注入了活力，蠕动得更加剧烈！镜面边缘盘绕的青铜虬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嘶鸣！一股强大而冰冷、混合着被吞噬青春的绝望和对“未来”扭曲渴望的诡异力量，在主镜中疯狂凝聚！

 镜厅的墙壁上，那些吞噬了少年们破碎渴望画面的深暗镜面，此刻也开始映照出扭曲的景象！草芽渴望的麦田变得焦黑枯萎，母亲的笑容化为狰狞的鬼脸！石籽打磨的石片碎裂成渣，草芽的笑容在镜中扭曲成哭泣！这些被扭曲、被亵渎的渴望景象，如同污浊的染料，在镜面中流淌、融合，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也为主镜提供着额外的、污秽的精神能量！

 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镜厅启动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最后的意识屏障！那灵魂剥离的惨嚎、青春被抽离的悲鸣、以及主镜中凝聚的冰冷力量，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灵魂！信息熵视觉模式下，他看到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无数被强行撕扯、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灵魂光丝，以及那巨大主镜深处，那个不断旋转膨胀、散发出冰冷吸力的暗银漩涡——【镜灵核心（青春虹吸协议激活）】！

 意识深处，那冰冷的经济学模型疯狂报警！

 【高维精神规则入侵：刻时城镜灵核心（青春贴现协议激活）】

 【目标：祭坛幸存少年（青春燃料）】

 【次级目标：宿主（核心净化坐标）】

 【青春熵抽取速率：+∞%（绝对虹吸）】

 【镜灵核心能量负载：92%（持续上升）】

 【净化倒计时：8自然秒】

 【宿主生存概率：0%（基于现有模型）】

 模型的能量流动图清晰地显示着那个巨大的主镜！它被解析成一个由无数精神虹吸管道、欲望扭曲阵列、青春能量转换节点构成的庞大意识引擎！代表青春光丝的淡金色能量流线正被疯狂抽入核心的暗银漩涡！而漩涡的核心，一个由被压缩的青春熵和扭曲渴望能量高速混合形成的【欲望贴现奇点】正在疯狂旋转！这个奇点，是镜灵维持虹吸与凝聚净化力量的核心，也是其结构中最脆弱、最无法承受青春本源价值悖论冲击的致命弱点！它的稳定性，高度依赖于外部被抽离青春个体提供的、对“未来”的绝望贴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