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仇恨
“呃……” 那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精密齿轮卡入凹槽的吸气声，在祭坛死寂的黄昏中，微弱得如同幻觉。土根（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青石板上那一下极其轻微的、如同机械震颤般的抖动，瞬间被淹没在沉重的喘息、漏壶的滴答以及远处田野传来的、锄头掘击硬土的沉闷“咚！咚！”声中。
然而，骨筹深陷的眼窝，如同最阴冷的毒蛇之瞳，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角落！
不是错觉！
那一声吸气，那一下震颤！虽然微弱到极点，却带着一种与周围原始、混乱、充满血腥与痛苦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特质！像一块投入滚烫油锅的寒冰，瞬间激起了骨筹灵魂深处最深的警兆！那个被封入魔镜的诡异影像……它的源头……这个如同垃圾般的土根，在灰爪头颅滚落的热血刺激下，在掘生锄榨取枯骨生机的绝望气息中，那点微弱的复苏，非但没有被彻底淹没，反而……变得更清晰了？更……危险了？
骨筹枯槁的手指，几乎要抠进铁律鞭冰冷的金属鞭柄里。他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威胁！必须扼杀！必须转移！必须用更庞大、更无法抗拒的集体意志，将这危险的苗头彻底碾碎、同化！
他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秃鹫，越过祭坛下匍匐的奴隶，越过栅栏外被剑军驱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龟裂土地上挥舞恐怖锄头的队伍，投向了更远的、被暮色染成一片暗紫的地平线。那里，隐约有几点微弱的火光在闪烁。
交易！
那些火光，是其他弱小部落的营地，也可能是流浪的、如同鬣狗般的游商。部落里堆积的、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皮，那些在之前混乱中掠夺来的、带着异族图腾的粗劣陶器，甚至……是那些如同枯槁人干、仅剩一点劳动力可以被压榨的奴隶本身！饥饿是绞索，但交换……交换能带来食物，带来工具，带来虚假的希望，带来……仇恨！
财富与仇恨，从来都是双生子！用冰冷的规则，将交换本身变成绞杀猎物、榨取价值的刑具！让贪婪和绝望成为驱动这冰冷秩序的燃料！这才是更庞大、更混乱、更能吞噬一切的意志洪流！
“掘……生……锄……已……下……”
骨筹枯槁的声音响起，带着铁律鞭加速时间的冰冷韵律，瞬间压过了所有细微的杂音。
“生……路……待……垦……”
他的深陷眼窝扫过草叶王濒死的躯体，扫过那面幽光被血膜覆盖的魔镜，最终定格在祭坛下方那些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眼神里除了麻木还残留着一丝本能贪婪的部众身上（尤其是几个在之前混乱中私藏了小块肉干或骨饰的人）。
“……路……在……何……方？”
骨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酷蛊惑：
“……交……换！”
“……以……吾……之……余……”
“……易……彼……之……缺！”
“……兽……皮……换……粟……”
“……陶……罐……换……盐……”
“……奴……隶……换……铜……矛！”
“……财……富……自……此……堆……起！”
“……仇……恨……亦……由……此……生！”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一个枯槁的耳中：
“……召……‘鬣……奴’！”
“取……‘骨……筹’……‘血……契……皮’！”
“起……‘利……市……炉’！”
“以……‘铜……律’……为……秤！”
“以……‘兵……器……典……章’……为……押！”
“以……‘计……时……典……章’……为……限！”
“以……‘镜……业……典……章’……为……证！”
“铸……‘剥……皮……之……刀’！”
“定……‘商……业……大……成’！”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挑选待宰的羔羊，猛地指向下方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身体相对完好、曾在混乱中显示出些许狡黠和贪欲的奴隶（其中一个獐头鼠目，叫鼠须；另一个眼神阴沉，叫蛇牙）：
“你……们……”
“……是……‘刀……柄’！”
“献……尔……等……的……狡……黠！”
“熔……尔……等……的……贪……婪！”
“铸……就……剥……皮……利……刃！”
“商……道……诡……谲……”
骨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商业大成”初成的阴冷锋芒：
“……利……刃……藏……于……谈……笑……间！”
“……契……成……”
“……血……偿！”
临时搭建的“利市炉”被点燃。炉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跳跃的幽绿色！燃烧的是混合了大量油脂和某种致幻草药的木炭，火焰扭曲不定，散发着浓烈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香气和油脂焚烧的焦糊味。炉膛旁边，一块巨大的、表面被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板被竖立起来，如同天然的书写板——“血契皮”。旁边，则散落着一堆长短不一、被磨得异常尖锐、闪烁着惨白光泽的兽骨片——“骨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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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上材！” 骨筹的命令带着一种病态的期待。 尖锐的“骨筹”被投入幽绿色的炉火中。火焰舔舐着惨白的骨头，骨头在高温下迅速变得焦黄、卷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骨头中的油脂和髓质在哀鸣。
“血契皮”石板被泼洒上一种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那是混合了奴隶血液和某种矿物颜料的“契约墨”。
剑卫上前，粗暴地将鼠须和蛇牙拖到光滑的石板前！他们枯槁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但眼底深处，那点被点名的、属于“鬣奴”的狡黠和贪欲，却在幽绿炉火的映照下扭曲放大。
“取……‘心……窍……血’！” 骨筹指向他们的眉心，“印……于……‘契……皮’！”
“烙……下……商……魂！”
锋利的青铜锥刺入他们的眉心！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剑卫抓住他们的头发，将他们的额头狠狠按在泼洒了“契约墨”的冰冷石板上！
“滋……！”
鲜血与暗红的墨汁混合，在光滑的石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鼠须和蛇牙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疯狂扭动挣扎！那幽绿的炉火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火光投射在石板上，将那片混合着他们眉心血和契约墨的猩红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不够！欲……深……血……灼！” 骨筹的声音带着催命的魔力。他手中的铁律鞭猛地扬起，无形的威压和加速时间的冰冷力量瞬间锁定了他们！
鼠须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对食物和温暖的贪婪渴望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蛇牙则对力量、对掌控他人生死的欲望瞬间膨胀到极致！他们的血液在铁律鞭的威压下如同沸腾的滚油！眉心被按在石板上的伤口鲜血狂涌！那混合了贪婪欲念的滚烫血液，疯狂地渗透进冰冷的石板！那片猩红的区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蠕动、扩张！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混合了血腥和极致诱惑的诡异气息！
“熔……‘刀……胚’！” 骨筹指向炉火中已变得焦黄卷曲、散发着异香的兽骨片！
兵奴们用青铜钳夹出那些烧得变形、冒着油脂泡的骨片，将其投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造型极其轻薄、弯曲、带着森然弧度的剥皮刀模具之中！模具下方，正对着那块吸饱了贪婪之血、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血契皮”石板！
“嗤啦——！！！”
滚烫变形的骨片接触冰冷的模具，腾起大股混合着油脂香气的白烟！模具剧烈颤抖！
“入……‘柄’！” 骨筹指向被按在石板上、因贪婪欲望被无限放大而面孔扭曲、眼神疯狂的鼠须和蛇牙！他的深陷眼窝扫过鼠须：“你……为……‘贪……婪……之……柄’！”
“熔……尽……狡……黠！”
“铸……就……剥……皮……利……刃！”
剑卫粗暴地将鼠须从石板上扯起！他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混合着暗红的契约墨，流淌在扭曲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怖。他被拖到滚烫的模具旁，一双枯槁的手（指甲缝里还藏着不知何时偷藏的一粒干瘪粟米）被强行按在了模具预留的手柄凹槽位置！
“滋啦——！！！”
皮肉焦糊！鼠须发出野兽般的惨嚎！但奇异的是，他眼中那被无限放大的贪婪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在剧痛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抓着滚烫的模具边缘，仿佛那不是要命的刑具，而是能带给他无尽财富的金山！
同样的步骤施加在蛇牙身上！他的双手被按入另一个手柄凹槽！他眼中对力量的疯狂渴望，让他死死盯着模具中那滚烫的骨片，仿佛那即将铸成的不是剥皮刀，而是能主宰他人生死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