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误了时辰人头落地
草叶枯槁的身影盘踞在穴熊部落新铸的青铜王座之上。 王座并非秦霄时代那种冰冷、方正、带着异世几何美学的造物,而是粗粝、扭曲、充满了原始图腾的狰狞。椅背是一整块巨大的黑曜石,表面用粗糙的骨针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和痛苦挣扎的人形,隐隐散发着与草叶腰间噬魂邪剑同源的幽绿磷光。王座下方,不再是平整的祭坛,而是用累累白骨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肉残骸堆砌而成的高台,散发着浓烈的死亡与腐败气息。
他浑浊的眼窝深处,幽绿的光芒如同两口永不熄灭的毒焰深井,缓慢地扫视着下方被驱赶而来的、如同惊弓之鸟的族人。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只有熔炉方向传来的、日夜不息的狂暴锤打声和偶尔响起的鬣狗撕咬残骸的呜咽,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秦霄的尸骸连同那柄噬魂剑被鬼镜吞噬,但他留下的冰冷“秩序”残骸,却成了草叶最顺手的工具。工坊在血与火的恐怖中疯狂运转,一批批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和死亡怨念的青铜兵器被铸造出来,堆满了新的、由重兵把守的兵器库。然而,草叶深知,仅靠兵器的锋利和“喂狗”的恐怖,无法真正稳固他建立在邪术与恐惧之上的王权。部落如同一头被血腥激怒的巨兽,需要更精准、更不容置疑的缰绳来勒住它狂乱的脖颈,将所有人的血肉和意志都纳入他那扭曲的意志轨道。
时间。
草叶浑浊的脑海中,浮现出秦霄曾经展现过的、那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熔炉的火候,淬火的时机……那些被秦霄称为“效率”的东西,曾让穴熊部落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如今,草叶要夺走这份精准,将其扭曲,化作悬挂在每一个活人头颅之上的催命符。他要让时间本身,成为他最忠诚、最无情的刽子手。
“王……命……” 枯涩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在死寂的广场上空响起,清晰地压过了远处熔炉的咆哮。所有跪伏在地的族人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冰冷的地面。
草叶枯槁的手指向广场中央。在那里,一群被他用巫术和恐惧奴役的工匠,正围绕着几件巨大的、散发着新鲜泥土和金属腥气的青铜器物忙碌着。
那不再是秦霄时代精巧的、带有冰冷刻度与机关联动的青铜水钟。草叶不需要那种“多余”的精确。
第一件,是一尊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三足青铜圆鼎。鼎腹浑圆,布满扭曲的兽面纹和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鼎口边缘被特意铸造成极其锋利的刃口,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鼎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盛放着浓稠的、散发着刺鼻草药和血腥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那是用奴隶的血肉、腐骨、剧毒草药以及草叶自身的巫术秘药熬炼而成。液体表面翻滚着粘稠的气泡,不时有被腐蚀得只剩白骨的细小残骸浮沉其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第二件,则是数只巨大的、造型如同扭曲鬼爪的青铜漏壶。壶身粗陋,遍布铸造时留下的砂眼和毛刺,壶口同样被铸得锋利异常。这些漏壶被安置在青铜鼎的周围,壶嘴对准鼎口。
第三件,也是最核心的——一根粗大的、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青铜柱,矗立在鼎旁。柱顶并非秦霄时代象征平衡的方盘,而是一个狰狞的、张着血盆大口的青铜鬼首!鬼首口中,衔着一根巨大的、尾部带着锋利倒钩的青铜棘刺!
“此……乃……新……时……”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日……升……鼎……满……”
“日……落……鼎……空……”
“鼎……中……时……血……”
“漏……壶……滴……尽……”
“……即……为……一……日……”
他的枯爪指向那狰狞的青铜鬼首和它口中的巨大棘刺。
“漏……尽……之……时……”
“柱……顶……鬼……首……”
“……必……饮……生……血!”
“误……时……者……”
草叶浑浊的眼窝猛地转向广场边缘,那里,新铸的巨大青铜铡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铡……刀……饮……其……头!”
冰冷的宣告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一个族人的心脏!这根本不是计时!这是用生命作为刻度,用恐惧作为驱动,将整个部落的运转都浸泡在血腥粘液里的残酷仪式!那翻滚着白骨和腐肉的“时血”,那滴尽便需生祭的漏壶,那狰狞的鬼首棘刺,那寒光闪闪的铡刀……每一个元素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王……法……即……时……”
草叶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最终判决,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
“时……至……不……至……”
“……头……落!”
“时……至……而……事……未……成……”
“……头……落!”
“时……血……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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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鼎……者……喂……狗!” “漏……壶……不……滴……”
“……制……壶……者……喂……狗!”
“鬼……首……不……落……”
“……守……柱……者……喂……狗!”
一连串的“喂狗”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得下方负责铸造和看守这些恐怖时器的工匠们魂飞魄散,纷纷以头抢地,发出压抑的呜咽。
新的“计时”开始了。
巨大的青铜鼎被注入新的“时血”。粘稠、恶臭的黑色液体在鼎中翻滚,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毒气。负责看守的奴隶(由战俘和触犯小过的族人充任)穿着浸透了冷水的厚厚烂麻布,依旧被毒气熏得皮肤刺痛、双目赤红流泪,他们死死盯着鼎内翻滚的液体,眼神因极致的恐惧而空洞。
巨大的漏壶被灌满冰冷的河水。浑浊的水流顺着粗陋的壶嘴,一滴,一滴,缓慢而沉重地滴落进下方那鼎口锋利的巨大青铜鼎中。每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在每一个族人紧绷的神经上,都如同丧钟敲响。
“滴…嗒…”
“滴…嗒…”
这单调、沉重的声音,成了穴熊部落新的心跳。它主宰着工坊熔炉投料的时辰,主宰着剑卫换岗轮值的节点,主宰着食物配发的多寡,主宰着所有人劳作与喘息的片刻……更主宰着生与死的界限!
草叶枯槁的身影大部分时间都盘踞在扭曲的青铜王座上,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蛛。他浑浊的眼窝半开半阖,幽绿的光芒如同两点鬼火,似乎对下方的一切漠不关心。但他的枯爪,却总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拂过腰间那柄散发着硫磺和血腥恶臭的噬魂邪剑。剑柄上那扭曲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与下方广场中央那滴落的漏壶、那翻滚的“时血”、那狰狞的鬼首铜柱之间,隐隐产生着某种邪恶的共鸣。
每当漏壶的水位下降到某个临界点,那狰狞鬼首口中衔着的巨大青铜棘刺,便会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咔…”摩擦声。柱身上刻画的扭曲符文,也会随之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绿光芒。
“滴…嗒…”
“滴…嗒…”
时间,在恐惧中艰难地爬行。
一个负责运送矿石的年轻战士,名叫“岩”。他有着强健的体魄和一颗尚未被彻底磨灭的心。他深爱着部落里一个名叫“露”的姑娘,露在采集队劳作。岩总是竭尽全力完成自己运送矿石的份额,只为了能在漏壶滴尽、鬼首棘刺落下前的短暂间隙,跑到部落边缘那片稀疏的浆果丛旁,偷偷看一眼正在归队的露。
今天,岩的矿石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被一块巨石卡住。他拼尽全力,与几个同伴一起,汗水浸透了破烂的兽皮,粗粝的绳索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才将那沉重的矿石车拖出困境。当他满身污泥、气喘吁吁地将最后一车矿石倾倒入工坊巨大的料堆时,负责监工的剑卫头目,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如同毒蛇的汉子,正死死盯着广场中央的漏壶。
壶嘴的水滴,已经变得极其稀疏。巨大的青铜鼎中,粘稠的“时血”翻滚着,水位几乎达到了鼎口那锋利的刃缘。狰狞鬼首口中的青铜棘刺,已经发出了清晰而急促的“咔咔”声,仿佛毒蛇在摩擦獠牙!柱身上的幽绿符文,光芒变得明显!
“时辰——快到了!” 刀疤脸监工的声音如同冰渣,他猛地回头,毒蛇般的眼睛扫过刚刚放下推车、还在剧烈喘息的岩和他那几个同样狼狈的同伴,“工坊投料时辰!最后一车!误了时辰,你们知道后果!” 他狞笑着,用拇指在自己粗壮的脖子上狠狠一划。
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到了!露所在的采集队,正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疲惫地从部落边缘的树林方向走来,即将经过那片浆果丛!那是他今天唯一能见到露的机会!也许,还能偷偷塞给她一颗藏在怀里、捂得温热的、最大最红的浆果!
求生的本能和对露的思念疯狂撕扯着他。同伴们已经连滚爬爬地冲向料堆旁的投料口,抓起沉重的石铲,开始疯狂地铲起矿石,不顾一切地抛向熔炉方向那巨大的投料口。火星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