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49章 谁握锄头谁就得死?

秦霄指尖抠入鬼镜的剧痛尚未平息,灵魂深处那“待粉碎回收”的终极幻象余威仍在肆虐。他依靠着冰冷的图腾柱,青铜面具下沿不断滴落的暗红污血,在脚边冻土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冰晶。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震得那被鬼镜反噬过的意识废墟嗡嗡作响。 他布满血丝的目光,穿透部落上空弥漫的硫磺烟尘和浓重的死寂,如同受伤的头狼扫视着危机四伏的领地。混乱的暗流在死寂的冰层下涌动,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刚刚用血腥震慑勉强粘合起来的秩序铁幕。剑卫的刀锋可以冻结表面的私语和异动,却无法斩断深植于绝望土壤中的贪婪根须,无法填平因血铜方和镜坊凌迟而撕裂的深渊。

 效率。掌控。需要新的、更强大的锚,将这艘在绝望与怨恨浪潮中颠簸的巨舰彻底钉死在冰冷的秩序基石之上。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部落外围那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冻土坚硬如铁,在稀薄的晨光下反射着死寂的灰白。稀疏的粟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同垂死的病人。几个枯槁的身影正佝偻着腰背,在冻土上艰难地劳作。他们手中挥舞的,是简陋到令人心寒的原始工具——绑在木棍上的锋利石片,或是用兽骨磨制的粗糙骨耜。

 “砰!” 一块稍大的冻土被石锄砸中,发出沉闷的钝响,石锄的刃口瞬间崩裂开几道细微的裂纹,坚硬的冻土却只留下一个浅坑。

 “噗!” 骨耜刺入冻土,艰难地撬动一小块板结的泥土,枯瘦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冻裂的口子渗出暗红的血珠。

 一个老农试图用石锄挖开一条浅浅的引水沟,每一次挥动都耗尽全身力气,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兽皮,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微弱的白气。进度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低效!原始!如同将部落的命脉寄托在蝼蚁的挣扎之上!秦霄冰冷的意识里,一股混合着鄙夷和暴戾的烦躁如同毒蛇般昂起头颅。穴熊部落需要的是钢铁般的筋骨,是永不枯竭的血肉熔炉!这孱弱的农耕,如同依附在巨兽身上的寄生虫,吸食着宝贵的劳力,产出却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草药和腐败气息悄然逼近。草叶枯槁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图腾柱的阴影里。他浑浊的眼窝深处,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跳跃,精准地捕捉到了秦霄目光中那冰冷的烦躁和对土地的鄙夷。

 “王……” 枯涩的声音如同毒蛇在枯叶上游走,“土……地……僵……硬……如……同……死……者……的……骨……”

 “石……与……骨……如……同……蝼……蚁……的……牙……”

 “啃……噬……千……年……难……得……一……粟……”

 他枯爪抬起,指向远方冻土上那几个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

 “然……而……工……坊……之……火……焚……尽……山……林……”

 “熔……炉……之……铜……可……化……万……物……”

 “何……不……以……神……火……锻……造……之……铜……”

 “铸……造……开……山……裂……土……之……神……锄?”

 “铜……犁……所……过……冻……土……化……膏……腴……”

 “粟……米……如……雨……落……”

 草叶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混合了诱惑和冰冷威胁的诡异韵律,枯槁的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秦霄青铜面具的眼孔:

 “土……地……乃……部……落……之……根……”

 “握……其……根……者……”

 “握……生……死……”

 “王……之……权……柄……”

 “当……如……铜……锄……”

 “深……深……楔……入……此……根……”

 “凡……欲……持……锄……者……”

 “须……奉……王……命……”

 “纳……血……铜……方……”

 “以……证……其……忠……”

 “以……赎……其……力……”

 “违……者……”

 草叶枯槁的手指,如同无形的铡刀,在虚空中猛地一划!

 “……视……同……窃……取……部……落……生……机……”

 “……焚……魂……祭……土!”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的锁链,精准地套在了穴熊部落的命脉之上。掌控土地,如同掌控血液的源头!让每一个握锄者,都成为向权柄输送血铜方的管道!这冰冷的逻辑,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秦霄意识深处那追求绝对掌控的权柄基石。

 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掠过秦霄腰间那面布满新裂纹、幽光黯淡的铜镜。镜面深处那些崩解的鬼脸残影,似乎无声地扭曲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混合着贪婪和嘲讽的意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铸……锄!” 一个如同青铜坠地的冰冷单字,从面具下挤出。 草叶枯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一震,浑浊眼窝深处的幽绿光芒炽亮了一瞬。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结果的冰冷。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姿态,朝着秦霄深深地佝偻下腰背。

 “谨……遵……王……命……”

 工坊的熔炉燃烧得更加炽烈,日夜不息。这一次,不是为了杀戮的兵器,而是为了征服土地的犁铧。叮叮当当的锤打声如同密集的战鼓,但敲打出的不再是锋刃的寒光,而是沉重锄头的轮廓。

 秦霄拖着灵魂重创的疲惫身躯,再次站在工坊的核心区域。巨大的石砧上,烧得暗红发白的铜锭被沉重的石锤反复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铛!铛!铛!”巨响!火星四溅中,粗糙的锄头雏形逐渐显现。

 负责抡锤的汉子赤裸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火光下油亮发光,每一次挥动石锤都伴随着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他们颤抖的脊背流淌。负责翻动铜锭、淬火的学徒,双手包裹着厚厚的、浸透冷水的烂麻布,依旧被滚烫的铜块烫得皮开肉绽,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惨叫声被震耳欲聋的锤打声淹没。

 秦霄的目光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扫过每一柄正在成型的锄头。锄刃的厚度、锄柄接合处的强度、整体的重心……冰冷的声音穿透轰鸣:

 “刃……厚……加……倍……”

 “脊……需……承……万……钧……”

 “此……锄……柄……孔……再……淬……两……次……”

 他的命令精准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带着对土地征服效率的极致追求。一柄刚刚淬火完毕、还冒着丝丝白气的青铜锄头被捧到秦霄面前。锄身粗糙,锄刃厚重。

 秦霄伸出覆盖着青铜护手的食指,指腹在冰冷的金属护甲下,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锄胚内部一处极其细微的、可能导致断裂的沙眼。

 “此……处……有……瑕……”

 “重……炼……”

 捧锄的工匠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重炼意味着什么?他绝望地看向旁边那座咆哮的祭炉。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嚎!祭炉的铜水猛地翻腾起巨大的气泡!一股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一批又一批沉重的青铜锄头被铸造出来。它们被送入新建的、由剑卫把守的农具库。库内阴冷、干燥,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巨大的木架上,沉重的青铜锄头整齐排列,锄刃厚重,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散发着一种冰冷、沉重、仿佛能压碎脊梁的……死亡气息。

 新的律令被草叶用烧焦的木炭,粗暴地刻在部落各处最显眼的石壁和木桩上。扭曲的符号旁边,画着简陋的青铜锄头图案。

 “王……命……”

 “自……即……日……起……”

 “凡……穴……熊……之……土……”

 “皆……属……王……田……”

 “凡……欲……持……铜……锄……耕……作……者……”

 “须……月……纳……‘农……具……税’……血……铜……方……五……枚……”

 “以……证……忠……诚……”

 “以……赎……耕……力……”

 “无……方……者……”

 草叶枯槁的身影立在刻着法令的石壁前,浑浊的眼窝扫过下方无数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枯涩的声音如同冰面开裂,清晰地宣判:

 “……禁……止……触……碰……铜……锄……”

 “……剥……夺……耕……作……之……权……”

 “……土……地……由……有……方……者……代……耕……”

 “收……获……七……成……归……代……耕……者……”

 “三……成……归……王……仓……”

 冰冷的宣告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部落中炸开!比铜税更甚的绝望如同冰海,瞬间淹没了那些本就挣扎在生存边缘的普通农人!

 五枚血铜方!这几乎是要榨干他们几代人骨头缝里的油!没有铜方,意味着失去耕种自己土地的权利!意味着将祖辈传下的土地和活命的希望,拱手交给那些依附权贵、拥有血铜方的奴隶主!自己只能沦为依附者,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收割,自己却只能分得可怜的、连糊口都难的残羹冷炙!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人们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在绝望中寻找着最后一丝活路。

 靠近部落边缘一片相对贫瘠的坡地上,老农石根佝偻着背,如同风干的树根。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祖传的那柄磨得光滑的石锄,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了绝望的沟壑。他面前站着两个趾高气扬的汉子,是部落里一个依附于工坊监工头目的奴隶主手下的打手。他们手里捏着几枚沾着污垢的暗褐色血铜方,在阳光下闪烁着邪异的暗红斑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老东西!听清楚法令了吗?”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打手狞笑着,用脚踢了踢石根面前一小片刚刚冒出青黄嫩芽的粟苗地,“没‘方’?这地就归我们‘黑爪’老爷代耕了!识相的,滚一边去!等秋收,老爷发善心,赏你几粒粟米吊命!” 石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自己侍弄了一辈子的土地,又看看那几枚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铜方,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这地……是我石家的根!我爹……我爷爷……都埋在这!你们……你们这是要绝我的户啊!”

 “根?” 另一个打手嗤笑一声,一把夺过石根死死攥着的石锄,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拿着你的破石头,滚蛋!现在这地上的根,是老爷的铜锄说了算!再啰嗦,打断你的老骨头扔去喂狼!”

 石根看着地上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石锄,又看看那被踩踏的嫩苗,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泪混合着鼻涕无声地流下。他猛地扑倒在地,枯爪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呜咽。

 不远处,一个稍微肥沃点的洼地旁,年轻农夫岩(那个曾用父亲铜匕首碎片换粟米的汉子)和他同样枯瘦的妻子,正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跪在一个衣着相对光鲜、腰间挂着几枚血铜方的男人面前。男人是部落里负责管理一小片林地的头目,勉强算是有“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