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24章 太阳之泪

沟壑的矿坑深处凝着尸霜,陶臼捶打岩层时震落的冰渣混合着冻结的血肉。 “石脉无声藏死骨,”草叶将冻僵的矿奴耳骨按在岩壁上,“唯有魂哀可问路。”

 秦霄的新令刻在冰封的铜面具上:“十丈不裂石,碎骨千锤填埋。”

 阿骨蜷在冻土坑道里锤击岩壁时,枯喉中挤压的呜咽在铜矿石脉上震开第一道晶簇。

 当矿锤砸出那枚婴儿头颅大的纯金铜块时,草叶用阿骨濒死的眼珠在矿壁刻下星斗:“泪如血,不凝则神死。”

 三十二具冻僵矿奴的尸体被拖上新矿道,他们脊骨碎裂的闷响竟震开了百丈矿脉……

 矿坑深处,时间仿佛冻结。石壁凝着厚厚的灰白色尸霜,寒气如同冰针刺入骨髓。洞顶冰棱倒悬,滴落的浊水在坑底冻结成暗黄色的冰疙瘩。几支残破的松明火把勉强燃烧,在石壁上投下扭曲摇曳的鬼影,火光照不见的地方,只有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和更深的寒冷。坑道各处散布着人形的轮廓——那是冻毙的矿奴,身体被冰霜覆盖,姿态蜷缩如同被抛弃的枯枝,皮肤与冰冷的岩石粘连在一起,如同矿脉自身的延伸。

 矿层挖掘面上,巨大的岩石坚硬如同冻结的钢铁。几名仅存的矿奴赤裸着上身,只缠着单薄肮脏的布片,身体在酷寒中剧烈颤抖。牙关磕碰的“咯咯”声、粗重喘息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雾。他们手中的巨锤每一次举起都像是耗尽全身的力气,砸落在冰冷的岩壁上。

 “砰!砰!”

 沉闷的回响在狭窄的坑道里震荡,仿佛击打着死神的肋骨。巨锤砸落的瞬间,除了震得矿奴自己手臂骨头发麻,带起的只有无数细碎的冰晶和石屑四溅飞散!混在其中飞落的,还有点点粘稠暗红的微末——那是矿奴们早已冻得皮开肉绽、与锤柄冻粘在一起又被震裂的手掌虎口处渗出的、瞬间冻结成冰珠的血肉碎渣!石壁表面除了几道细微的划痕,岿然不动。

 草叶枯槁的身影从坑道深处的冰寒雾气中渗出。浑浊的眼窝如同冰窟,倒映着那些在绝望中徒劳挥锤、濒临崩溃边缘的矿奴。一个身影蜷缩在挖掘面最寒冷的角落里,身体抖成了筛糠。那是阿骨。接连失去儿女的剧痛和持续的酷寒折磨早已耗尽了他全部生气,只剩下最后一点本能在驱使枯骨般的身体举锤砸落。

 枯爪无声探出,精准地攫住阿骨的脖颈!冰冷如同铁索的手指猛地收紧!将他僵硬的脸颊连同唯一剩下那只肿胀的、布满冻疮的耳朵,狠狠按在冰冷刺骨、布满霜粒的石壁之上!

 “‘石脉……无……声……藏……死……骨……’”枯裂的嘴唇翕动,每个字都带着霜气喷在阿骨被压扁的侧脸上,粘稠的冷唾沾上皮肤瞬间凝结,“‘唯……有……魂……哀……可……问……路……!’”

 指腹猛地用力碾磨!阿骨脸颊被粗糙冰冷的石壁刮擦,肿胀的耳廓被强力按压摩擦在冻硬的霜棱上,冰冷的痛苦混合着被磨擦挤压的剧痛瞬间穿透麻木的神经!喉咙被铁钳般的手指扼住,所有的痛呼和挣扎都被挤压成不成调的、断续的、如同濒死野兽喉管被骨头噎住的痛苦气音:

 “呃…呜…呃…嗬……”

 声音嘶哑至极,带着浓重的喉音和气管破漏的杂音,短促、细微,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在风中裂开的缝隙。但这微弱如同濒死喘息般的声音在冰冷坚硬的岩壁间传递、回荡。

 就在这细微的呜咽声波撞击石壁的瞬间!

 喀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脆的冰晶碎裂声在阿骨被按住的耳侧石壁深处响起!肉眼可见!紧贴他耳朵的一小片岩壁上,覆盖的厚厚白色尸霜竟在声波震荡下瞬间裂开数道细密的纹路!霜层下的岩石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晶体光芒一闪而逝!

 营盘矿坑入口新立的石碑结满冰晶,表面覆着灰白的冻霜。秦霄的身影立在碑前,青铜面具上沾满了飘落的细雪碎末,如同戴着一副冰冻的死亡面具。他没有触碰凿具,只是用指尖划过寒冰覆盖的石面。指尖的冰冷几乎比得上青铜本身。

 “‘十……丈……’”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如同两块坚冰摩擦。两个监工力士立刻将早已准备好、掺着动物热血和粘稠矿浆的紫褐色泥浆倒在冰冷的石面上。

 “‘不裂……石……’”沾满泥浆的鬃毛刷子被另一个奴隶用力握着,狠狠涂刮在石碑冰冷的表面,紫黑色的浆液沿着石头的天然纹理流淌、冻结,如同石面淌下的污秽血泪。

 最后一个字出口,寒风中似有千钧之力:

 “‘碎骨……千锤……填埋……’”

 鬃刷粘着最后沉重的泥浆,狠狠摁在石碑底部一道深长的天然缝隙里!粘稠的浆液被强力压入深处,如同用血肉封堵大地的伤痕!冻得发黑的手指在泥浆上按下清晰的指印,瞬间被寒气冻结。

 主矿道旁新开拓的一条短小、低矮的岔道入口前。寒风像刀子般灌入。阿骨蜷缩在这段狭窄岔道的尽头,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土中的树根。周围逼仄的空间如同岩石的肠腔,仅容一人蜷伏。石壁上蒙着的冰霜更厚,湿冷的寒气几乎要冻结骨头里的骨髓。他仅存的、干枯如同树皮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柄石锤的手柄,手掌早已冻烂,血肉与木柄冻融粘连在一起,剥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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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挥锤,都是对残躯的极限压榨。手臂沉重如同灌铅,抬起石锤的动作带来肩关节骨缝深处刺耳的呻吟,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背部脊骨在强行扭转中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吧”轻响。 “砰……噗……”石锤砸在坚硬的岩壁上,除了震得周围石壁冰屑簌簌滑落,带起的只是虎口处粘冻伤疤被震裂渗出的、迅速凝结的新鲜血丝冰晶。石壁纹丝不动,如同地府之门。

 寒冷、绝望、无尽的麻木和喉咙深处的灼痛将他包裹。被草叶枯爪按压在石壁上的耳朵,磨烂的伤口早已冻成了硬邦邦的血痂冰坨。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干裂如焦土的嘴唇翕张了几下,想吸进一丝活命的空气,吸入的却只有刺骨的冰渣。喉咙深处那早已干涸的声带在冰冷撕扯下仿佛断裂的枯绳,只能从残破的声门缝隙里挤出断续而喑哑的气息:

 “……嗬……呃…………啊——…………”

 声音带着一种刮擦朽木的沙哑质感,如同被遗弃在荒野千万年的枯井深处回响的最后一点风声,又像锈蚀的钢锯在骨头上缓慢地拖拽。声音微弱得在窄小的石穴里也几乎被壁立森严的石壁吸收殆尽。

 然而!就在这最后一丝如同吐尽魂魄的干瘪气音撞击在阿骨面前那块厚厚冰封的壁岩上时——

 嗡!!!

 石壁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极其沉闷悠长的、类似巨钟被敲响的回音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