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05章 葬魂重雷

穴熊部落依山石筑“岩牙垒”,碎骨箭如雨倾泻。 秦霄望飞坠的断肢冷笑:“我要投得更远,砸得更烂。”

 草叶划出新刑场“炮鉴台”,泥匠掘出棺泥混合兽血人骨粉。

 盲匠灰石在烧制时被窑塌掩埋,其子泥梭接替:“爹的骨灰掺在泥里,炮就长眼睛。”

 百架陶炮列阵夜雨,穴熊长老倚石墙嘲笑:“泥巴捏的龟壳?”

 第一枚人骨泥弹离膛,在雨幕中呼啸成雷霆,将半座箭塔砸成齑粉中的肉雨。

 泥梭抚摸发烫的炮管:“爹,您看见了吗?比碾磨炉渣的声音响多了。”

 “岩牙垒”。秦霄从泥泞的谷底抬起眼,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刚硬如石刻的下颌滴落,砸进脚下被血水浸泡成褐红色的土地里。视线尽头,倚靠陡峭山崖而立的穴熊部落新巢,如同一头盘踞在嶙峋怪石与参天古木之间的狰狞巨兽。巨大的原木斜插进山体,缝隙被碎石和黄泥牢牢填死,形成犬牙交错的原始胸墙。最高处,依着几块仿佛被巨力撕裂的突兀巨岩,几座简陋却占据绝对制高点的木石箭塔如同从山崖骨骼上探出的毒牙,在沉沉的铅灰色雨云下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一根粗粝的骨箭带着凄厉的风啸,如同恶毒的诅咒,猛地扎进秦霄身前不到五尺的湿地里!箭尾嗡嗡地剧烈抖动,箭簇上新鲜的肉丝和暗红的凝血被雨水迅速冲刷。顺着箭矢的来路望去,岩牙垒中段的胸墙垛口处,一个穴熊战士探出的半截身子还没来得及缩回,脸上刻满了仇恨与残忍混合成的狞笑。挑衅!赤裸裸的挑衅!胸墙和箭塔的掩护下,穴熊残余的战士倚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用最原始的木弓射出带锯齿倒钩的骨箭,如同毒蜂的针,压制着沟壑战士无法抬头。昨天黄昏试图强攻的几个战士,此刻就被钉在箭塔下泥泞的陡坡上,早已肿胀发黑腐败的身体如同破烂的靶子,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无声地嘲笑着沟壑的绝望。

 “唔……”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秦霄身侧传来。他年轻的亲卫灰岩猛地捂住了右臂外侧!一根角度刁钻的流矢洞穿了他粗制皮甲的护臂,带起一溜血花!箭头深深扎进臂骨,只留箭羽在外颤抖!鲜血瞬间染红臂甲,混合着雨水向下流淌。灰岩痛得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跳,却死死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痛叫出声,身体踉跄一下被旁边的战士扶住。

 秦霄的目光扫过灰岩臂上的血洞,掠过远处插满尸身的陡坡,最终缓缓抬升,死死钉在岩牙垒最高那座箭塔的垛口处。那几块巨大的凸岩被穴熊人稍加雕琢,形成了天然的、极其坚固的基座。岩石后面,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几个披着熊皮斗篷的人影,想必是部落里的长者和指挥者。方才灰岩被射中的瞬间,那里似乎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得意的狂笑!

 他的脸依旧冷硬如沟壑最深处的岩石,只有下颌线因用力咬紧而绷出一道刻痕。冰冷的愤怒如同在他胸腔底部点燃了一把烧灼脏腑的白火,无声无息,却炽烈得几乎要焚烧掉所有迟疑。他需要一种力量!一种凌驾于陡坡泥泞之上的力量!一种可以打碎那些犬牙壁垒、撕裂那些藏于箭塔后的毒牙巨口的力量!一种能把那高高在上的、在岩台后肆无忌惮发出嘲笑声的影子砸成肉泥的力量!

 “不够…太近了…”他缓缓地、如同咀嚼着骨头渣般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视线越过胸墙,越过箭塔,死死锁在那巨岩箭塔之上,瞳孔深处是压抑着的、要将那片岩石连同上面的人影彻底抹平的凶戾。“陶盾……只能护住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被雨点打得冰冷的水滴也被肌肉勃发的热度逼得滑落,话语如同淬火的铜钉,字字带着血沫和毁灭的渴望:“我要……砸得更烂!”

 下一瞬,一股如同针扎般阴冷、充满破坏欲的意念便刺入了秦霄脑海最深处!

 草叶无声无息地立在他斜后方的雨幕中,宽大的、沾满泥污的祭司皮袍如同一片黏附于大地的腐烂阴影。她的目光没有看岩牙垒,却穿透了倾盆大雨和无数战士浴血的背影,死寂地定格在谷底一处被雨水冲刷得露出深褐色、散发着浓烈陈腐异味的泥土断层上——那是前几日暴雨冲刷滑坡后暴露出的……一处远古的乱葬坑!累累白骨半浸在深褐色犹如搅浑血液的泥浆里。她枯槁的嘴唇如同冰冷的蠕虫翕动,无声的低语如同从黄泉深处卷起的阴风,精准地吹进秦霄的灵魂:

 “‘尸…泥…沉…千…怨…裹…血…骨…怒…当…凝…重…雷…裂…山…岩……新…铸…台…名…炮…鉴…熔…万…劫…石…火…成…灭…世…之…音…’。”

 炮鉴台!如同嗅到浓烈血腥的秃鹫,又一个新的、更为残酷的吞噬血肉魂魄的造物熔炉在秦霄的意志下被急速构建而出!地点就被强制划定在乱葬岗下游,紧邻乱葬坑边缘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褐色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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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鉴台初立之地,便充斥着最极致的死亡气息。深褐色的“葬泥”被大群带着死亡恐惧的奴隶挖掘出来——那泥土冰冷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淤血,混杂着无数细小的碎骨、破碎的牙齿、扭曲的脊椎骨碎块,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尸体腐败后的奇异土腥气与浓烈腥膻的恶臭。草叶的命令冰冷无情:“掘……骨……碾……粉……混……入……神……泥……葬……魂……之……土……方……生……灭……世……之……重……雷……” 奴隶们被强行驱入尚未清理完成的泥泞乱葬坑,在恶臭与尸骨间作业。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奴不慎踩断一具半埋腐尸的肋骨跌入泥坑,瞬间被粘稠冰冷的葬泥淹没了半个身子,拼命挣扎中又被淤泥中碎裂的腿骨刺穿了大腿,惨嚎声戛然而止,随即被冰冷浑浊的深棕色泥浆缓缓吞噬,污浊的血色泛起又归于混沌。没有人敢去救。

 碾骨场更是令人窒息。一排沉重的、粗砺的石碾被安装好,奴隶们麻木地将一筐筐从葬泥坑筛出的、大小不一的人类遗骸碎块——头骨片、股骨、肋骨……乃至完整的颅骨!扔到巨大冰冷沉重的石碾之下!沉重的碾盘在粗粝的石槽中轰然转动!令人头皮发麻、灵魂颤抖的碾压碎裂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咔嚓!噗嗤!咯咯咯…喀嚓!”

 那是头盖骨在巨力下不堪重负的破裂声!是关节被碾成粉尘的闷响!是脊柱节节粉碎的干涩爆响!

 每一次碾盘抬起落下,石槽里飞溅的不是石屑,而是灰白中带着点点暗红的骨渣!混杂着无法压碎的硬韧软骨、筋络粘稠组织!浓烈刺鼻到令人作呕的、高温蒸腾血肉和骨髓特有的腥膻焦味混合着粉尘弥漫整个碾骨场!几个负责操作的奴隶很快就脸色惨白地剧烈呕吐起来,吐出的秽物又被粗暴地责令自己清理干净。碾出的骨粉被强制收集,惨白色的粉末里掺杂着难以祛除的暗红组织丝絮和油脂。碾骨场如同地狱入口,在阴冷的雨雾中日夜喷吐着骨灰的灰烬和人体的怨气。

 当这混合了尸泥与最新鲜人骨粉末、如同死亡浓缩之物的“葬魂泥”被运至炮鉴台旁的巨型泥池。泥池如同炼狱的入口。奴隶们被强令跳入冰冷粘稠、骨粉沉浮的泥浆池中搅拌。粘稠的葬魂泥裹缠着他们的腿脚,如同无数死者伸出的冰冷手臂,每一次呼吸都灌满浓烈的死亡粉尘,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扼紧喉咙。不时有人因窒息或疾病晕厥倒入池中,转瞬便被冰冷沉重的淤泥吞噬。

 场边搭起巨大的木棚——炮鉴台的核心塑形作坊。空气沉重如铅块,冰冷刺骨。数十具粗制陶炮的泥胎粗胚如同垂死的怪物胚胎,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卧着。一个身材瘦小、动作却极其灵活稳健的老匠人,正小心翼翼地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爬行(他的双足因早年事故糜烂被截去)。他是沟壑唯一的“旋泥成炮”的高手——盲匠灰石(并非全盲,而是高度近视加上常年烟熏,眼睛浑浊如蒙灰)。他那双浑浊如同磨砂玻璃般的眼睛几乎要贴到眼前巨大的泥炮内膛壁上,布满厚厚黏土和老茧的手指一遍遍摸索、按压、捏合着内壁的弧度,如同抚摸情人般专注。泥浆在他指间被反复摔打、扭转、挤压。他口中念念有词:“圆…一定要圆…厚…要均匀…厚了炸膛…薄了…崩裂…都是…都是粉身碎骨的灾厄…”每一次拍打调整都耗费着残躯的巨大精力。他身边跟着打下手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十五六岁的泥梭。泥梭身形单薄,看着父亲在恶臭泥浆和骨尘中匍匐的身影,眼里充满深深的担忧和恐惧。

 “哗啦——嗤嗤嗤——”

 突然!泥炮粗胚斜上方因雨水长期渗透而腐朽不堪的木棚支柱终于承受不住顶部湿木泥堆和整根巨大原木横梁的重压,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爆裂声!大块大块的烂泥混合着腐朽断裂的粗大木料如同山崩般朝着灰石父子头顶轰然倾塌下来!

 “爹——!”泥梭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雏鸟被折断了翅膀!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向正全神贯注贴在炮胎内壁上的父亲!想把父亲从泥胎的“怀抱”里拽出来!

 但是迟了!灰石此刻的姿势几乎贴进了炮膛内部深处!泥梭的手只抓住了父亲一只沾满污泥的后裤脚!

 “轰——!!!”

 沉闷的坍塌巨响伴随着木料扭曲断裂的爆响!如同死神挥舞巨锤砸下!整段朽烂的木棚顶梁柱连同上面沉重的湿泥顶子彻底崩塌!沉重的原木横梁夹杂着大坨稀烂的泥块和腐朽木屑,结结实实砸中了灰石刚刚探出炮口的上半身和泥梭的前肩手臂!灰石那瘦弱的身躯几乎瞬间就被砸塌进去!整个人被埋进了那个巨大粗坯炮膛的上半部分!腐朽的木料如同狰狞的獠牙刺穿了他的皮肉!

 “呃……”被死死压在断裂木料和炮膛口的灰石只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被巨大力量挤压胸腔的闷哼,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就再无声息。浑浊的老眼无力地睁着,望向阴沉的棚顶,瞳孔迅速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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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梭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去一个跟头,肩胛剧痛,半边身子压得麻木!但他疯狂地挣扎着爬回塌陷的泥堆旁!嘶喊着:“爹!爹!”他看到父亲那双沾满污泥、尚露在外边的半只手臂在最初剧痛的一阵痉挛后,软绵绵地垂落在炮膛口冰冷的泥堆里,一动不动。只有混杂着大量泥浆的血水,从被木料刺穿的伤口和口鼻中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冰冷粘稠的葬魂泥,红得惊心动魄! “爹——!!!”泥梭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如同濒死的兽嚎!他发狂地用手去刨冰冷的淤泥和压在父亲身上的断木!指甲在冰冷的泥石上瞬间翻卷出血!但那埋住父亲的炮膛如同吞噬生命的巨口,冰冷坚硬。

 窑吏“火牙”(取代了泥爪管理更高一级的炮鉴所,性情更为暴戾)闻声带人冲过来,只冷冷瞥了一眼坍塌的泥堆和那支无声血臂,以及泥梭绝望的刨抓,暴戾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他没有丝毫对死者或伤者的怜悯,只有对炮坯损毁可能带来的延误的焦躁。他厉声呵斥:“嚎丧个屁!误了‘神炮’!你九族都不够陪葬!还不把这老废柴刨出来?尸骨无用!速速清理!他经手这尊炮坯必须按时入窑!神炮鉴律!只计功过!无谓死活!顶替!由你!” 他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泥梭因剧痛和悲痛而剧烈抽搐的鼻尖!

 炮坯!爹最后抚摸、倾注了所有心血的炮坯!泥梭布满泥浆、泪水、血水混合的脸上,所有表情瞬间凝固、冰冷。父亲尚未冷却的尸身还埋在他手下的泥里,血液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冰冷的泥中,而窑吏刺耳的咆哮却如同冰冷的铁毡碾过他的心脏。他停止了无望的嘶喊和刨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却猛地沉了下去——如同两口刚刚死去了至亲、灌满了冰冷淤泥的深潭,深不见底。窑壁上跳动昏黄的火把光映不进丝毫亮色。

 他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盯住父亲被埋的炮膛口位置——那里已被断木碎泥堵得严严实实,只有父亲暗红凝固的血还在断口边缘缓慢地渗流。他看着窑吏,又看看那口吃人的炮坯,声音是血从喉咙里呛出般嘶哑破碎,却又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冷静:

 “爹…的骨灰…得留下…留在泥里…”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沾满泥血污迹和翻卷指甲的手,指向炮膛深处被埋的位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骨缝里硬挤出来的冰渣,裹挟着剧痛、绝望与某种扭曲的、燃烧的东西:“……炮…长了爹的眼睛…才…看得准…打得到…砸得烂…”

 火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惊愕、嘲弄、又有点不寒而栗的表情,最终化为对泥梭这种敢于“提要求”的反常和其中暗藏“鬼祟”的暴怒!他猛地扬起手中粗长的木棍!

 “放肆!贱……”

 然而他口中的“奴”字尚未出口,一只枯瘦如鸟爪、却带着千钧寒冰般力量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冰冷的力量让火牙这种粗蛮的汉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