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275章 份额

石根用血金线在纺轮行会石台上刻画的、那扭曲崩解的“法轮”图案尚未干涸,沟壑内“权钱”的魔力已如瘟疫般深入骨髓。然而,这冰冷的金属符号带来的并非秩序,而是更深的、以“交易”为名的倾轧与不公。铸币厂昼夜不息的炉火,吞噬着骨血与矿石,吐出的“权钱”却如同跗骨之蛆,加速抽干着沟壑本已枯竭的生命力。 “五枚!区区五枚!吾十人小队豁口血战一日!斩首三!换得五枚权钱!尚不够换足蒸食!”硬骨将几枚沾着泥污的暗金色钱币狠狠拍在蒸坊的石台上,青铜短剑在鞘中嗡鸣,剑身的缺口又扩大了几分。他身后,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战士眼神赤红,压抑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规矩…便是规矩…”分发蒸食的监工战士眼皮都没抬,手中的木勺精准地量出“五枚权钱”对应的粟饭份额——几团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嫌少?去采铜矿!一枚好铜矿…值两钱!”

 “矿道塌了半边!穴熊人箭如雨下!进去便是死!”

 “死?或饿死?自选!”监工战士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腰间鼓囊囊的皮袋,里面权钱碰撞的轻微“叮当”声,在硬骨耳中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与此同时,纺轮行会的岩台上,死寂中酝酿着无声的崩溃。“会首”石线颤抖着记录:又一个妇人因手背烙印感染高烧,昏倒在冰冷石台上,今日“量规”未完成一半。

 “废轮一日!扣三日料!拖走!”监工战士的宣判冰冷无情。昏倒的妇人被如同破麻袋般拖下平台,丢在阴冷的角落自生自灭。周围的“会员”们头垂得更低,纺轮转动得更加疯狂,麻木的眼神深处是更深的恐惧——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她们消耗着毒溪水清洗的原料,压榨着最后一丝生命力,换取那点微薄的、甚至不足以果腹的“权钱”或“料”,而她们缝制的“法轮”礼服和擦拭钱币的细麻布,正源源不断地增加着草叶和石根的财富与威仪。

 祭坛高处,草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算筹,扫描着这片在“权钱”驱动下濒临崩解的泥沼。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财政”、“税收”、“再分配”、“宏观调控”、“资源汲取”、“公共服务”、“权力扩张”、“官僚体系”的图谱骤然点亮,闪烁着高效而冷酷的光芒。放任“权钱”在个体间无序流通?资源无法集中!核心产业(铸币、军工、建筑)无法优先保障!权力无法通过“合法”途径持续扩张!必须建立一种更高效、更隐蔽、更系统化的资源汲取机制——税赋!以“权钱”为媒介,以“陶窑”为象征(因其产出青砖、陶范等核心物资),将整个沟壑变成一个巨大的、为权力核心输血的生命榨取系统!

 她的视线,如同锁定齿轮的扳手,牢牢钉在砖窑和铸币厂日夜喷吐烟火与铜臭的庞大轮廓上。窑……产出……消耗……价值的熔炉……完美的征税象征!

 “税赋制。”草叶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落下,宣告着自由流通的终结。她指向沟壑中心、祭坛前方一片相对开阔、便于“公示”的空地。“此地!立‘税台’!刻‘税石’!设‘税吏’!征权钱!即刻!”

 命令下达,沟壑内死寂一片。连纺轮单调的嗡鸣似乎都停顿了一瞬。“税”?又一个闻所未闻、却本能地让人感到骨髓发寒的词汇!监工战士挥舞藤条的动作也带上一丝迟疑——这“税”,是否会落到自己头上?

 “凡沟壑之民!”草叶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宣判意味,“食神粟…居神土…用神火…承神佑…皆需…纳‘窑税’!以‘权钱’计!”

 “不纳…或不足纳者…夺粟…焚屋…没身为奴…祭窑!”

 “夺粟!焚屋!没身为奴!祭窑!” 十六个字,如同十六把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

 **税台的基石:血契与铁碑**

 * **税台的“神圣”(骸骨的奠基):** 选定的空地迅速被清理。草叶的要求充满象征意义:“掘基!埋…昔日祭窑之骸!税台…立其上!永镇!”

 奴隶们颤抖着将砖窑建造初期因塌方、高温、燃料爆炸而死去的奴隶骸骨(有些已成焦炭)挖出,埋入税台地基深坑。空气弥漫着陈年的焦糊与尸臭。税台(一个巨大的、未经打磨的粗糙青石板)被抬来,重重压在埋骨坑上!石板上天然带着暗红的矿脉纹路,如同干涸的血痕。

 * **“税石”的铭刻(冰冷的法典):** 草叶亲自口述,由监工战士用青铜凿在巨大的税台青石上,刻下沟壑第一部“税法”:

 * **人头税(生存税):** 凡能喘气者(包括婴儿),月纳一钱!名曰“息税”。

 * **灶税(能源税):** 凡生火处(蒸坊、窑炉、制药局、乃至私人偷藏的小火堆),一处月纳三钱!名曰“火耗”。

 * **产税(劳动税):** 按“行业”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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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铸币匠:月纳所铸钱币十分之一!(实为双重剥削) * 窑工(砖窑、陶窑):月纳所产合格砖/陶十分之一!(以“权钱”折算)

 * 战士:月纳所获“敌首赏钱”十分之一!

 * 纺轮会员:月纳所获“权钱”(包括完成“会务”所得)十分之一!

 * 劳力(伐木、采石、运尸等):月纳两钱!(固定额,压榨最底层)

 * ……

 * **交易税(流通税):** 凡“权钱”交易,无论大小,需经税吏见证,纳交易额十分之一为“火印税”(税吏在钱上盖特制陶泥印为凭,无印钱币视为“黑钱”,流通无效!)。

 * **豁免与惩罚:** 草叶、石根、及其指定“重臣”(如硬骨、石痕)豁免一切税赋。逾期一日不纳者,罚欠额一倍;三日不纳,夺其口粮份额;五日不纳,焚其居所,没身为奴;十日不纳…祭窑!

 冰冷的条文刻在冰冷的青石上,在祭坛的阴影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 **“税吏”的诞生(权力的鬣狗):** 税赋的执行需要爪牙。草叶没有选择监工战士(其职责已重),而是从沟壑内挑选那些眼神最贪婪、心肠最冷酷、对“权钱”最痴迷的底层奴隶或边缘战士!她给予他们超越监工战士的特权:

 * 身着特制的、带有三道黑色横杠(象征窑烟)的麻布“税吏服”。

 * 配备特制的青铜“税戳”(刻有简化窑炉图案)和记录骨板。

 * 拥有搜查窝棚、盘问交易、强制征收、甚至临时扣押人货的权力!

 * 月俸:固定五枚“权钱” + 所征税款十分之一的“抽成”!

 这“抽成”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这群鬣狗般的灵魂!被选中的“税吏”们,脸上原本的麻木卑微被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嗜血的贪婪取代!他们抚摸着崭新的税吏服和冰冷的税戳,如同抚摸着通往权力与财富的钥匙。

 **赋税的獠牙:系统的榨取**

 当第一个穿着黑色横杠税吏服的奴隶“石算”(因其曾负责清点战利品,眼神精明贪婪)手持税戳和骨板,在两名持矛战士(初期护卫)的跟随下,走向蒸坊时,沟壑内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 **“息税”的绞索(呼吸的代价):** 石算首先扑向人口最密集的窝棚区。

 “人头税!月纳一钱!喘气的都出来!”石算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新贵的亢奋。

 窝棚里涌出惊恐的老弱妇孺。

 “此老妪…尚能喘气否?”石算用税戳柄粗暴地戳了戳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老妇的孙女哭着求情:“大人…她…”

 “闭嘴!喘气即纳钱!无钱?”石算狞笑,骨笔在骨板上老妇名字后划下,“记!欠息税一钱!利滚利!明日不纳…夺其孙口粮!”

 他转向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此婴…落地即承神佑!纳钱!”

 母亲绝望地哭喊:“他才三日!何来钱!”

 “无钱?可赊!母债子偿!记!此婴欠息税一钱!其母欠一钱!共两钱!三日不纳…以婴抵债…入制药局为料!”石算的声音冰冷而高效。骨板上密密麻麻记下名字和欠额。婴儿的啼哭和母亲的哀嚎响成一片。

 * **“火耗”的煎烤(温暖的刑罚):** 石算带人闯入相对“富裕”的战士窝棚区。一个战士在角落用几块石头垒了个小灶,偷偷烤着一只刚捉到的老鼠(肉食极其珍贵)。

 “私火!未报!未纳火耗税!罪加一等!”石算如同发现宝藏,税戳直指那小灶,“灶一处!月纳三钱!私设…罚十倍!三十钱!即刻缴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