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252章 演变饮食

巨窑在血肉与尸骨的滋养下咆哮着,青白炽烈的火焰将窑口映照得如同地狱熔炉的入口。惊人的高温辐射开来,驱散了深秋沟壑里最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新的酷刑。战士们蜷缩在窑口附近,贪婪地汲取着那灼人的热浪,单薄的树皮“布衣”被烤得滚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灼痛和难以忍受的瘙痒。汗水刚从毛孔里渗出,就被高温瞬间蒸干,只留下皮肤上盐渍的刺痛和更深的干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血肉泥膏保温层在高温下散发的焦臭、油脂燃烧的油腻、湿柴蒸腾的水汽、以及沟壑深处排泄物和尸体腐烂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滚烫的刀片。 饥饿,这头从未被真正驯服的猛兽,在高温的催化下变得更加狂暴。胃囊里那点苦涩的树皮纤维和干瘪种子带来的微弱饱腹感,早已被灼烧殆尽,只剩下一种掏心挖肺般的、仿佛要将整个腹腔都吞噬掉的空虚感。石根死死抱着那袋所剩无几的种子和最后几块硬如石头的熏肉干,缩在窑口最热的角落,眼神警惕而绝望,像一头护食的饿狼。他身边散落着一些灰褐色、带着树皮纹理的陶币——“大叶”和“小叶”,但在绝对的食物匮乏面前,这些强行赋予价值的陶片,正迅速失去它们的魔力。没人再愿意用宝贵的力气去捶打树皮换取它们,阿桑的“钱坊”早已停工,她和其他老妇人蜷缩在稍远的地方,双手缠着的血布早已变成污黑的硬壳,眼神空洞地望着窑口跳跃的火焰。

 “饿…饿啊…”一个年轻的战士终于无法忍受,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嚎,眼睛死死盯着石根怀里的种子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双手痉挛般地抓挠着地面。

 “滚开!”石根嘶哑地咆哮,枯瘦的手臂死死勒紧袋子,另一只手抓起了地上的石斧。

 气氛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其他战士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饥饿的火焰烧毁了理智的堤坝,目光在石根、种子袋和彼此之间疯狂游移。内讧的血腥风暴一触即发!

 “呜————!”

 石锤手中的陶埙军号猛地吹响!低沉浑厚的长鸣如同实质的声波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濒临疯狂的大脑上!集结号!

 战士们被这深入骨髓的号音条件反射般地控制,强行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身体僵硬地转向号音来源——草叶。

 草叶站在巨窑窑口旁,热浪将她的身影扭曲蒸腾。她没有看石根,也没有看那些饥饿的战士,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热浪,死死锁定在窑内那翻滚的青白火焰深处!那里,三口巨大的、厚壁的陶鼎,正被架在窑心最炽烈的区域,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高温洗礼!

 这三口鼎,是之前烧制陶范时剩下的厚重泥胚,被草叶临时下令塑造成粗糙的鼎形(圆腹,三足,敞口)。它们不是礼器,而是容器!是草叶为这场残酷的生存游戏准备的、最后的、也是最冰冷的赌注!

 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高温烧成”、“陶器致密化”、“烹饪容器”、“分食制度”、“仪式感”、“资源控制”的图谱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清晰运行。温度的突破带来了新的可能,也带来了更冷酷的秩序需求。

 “…鼎…烹…煮…食…物…效…率…高…”

 (鼎烹煮食物效率高…)

 “…集…中…分…配…杜…绝…争…抢…”

 (集中分配,杜绝争抢…)

 “…仪…式…化…强…化…权…威…与…秩…序…”

 (仪式化,强化权威与秩序…)

 “…此…时…此…地…唯…一…活…路…”

 (此时此地,唯一活路…)

 “开窑!”草叶的声音在热浪的呼啸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

 窑口被小心扒开,更猛烈的热浪和白气喷涌而出!长柄陶夹伸入那青白色的火焰地狱,艰难地夹住一口巨鼎的边缘,将其缓缓拖拽出来!

 沟壑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那口巨鼎通体呈现出一种高温灼烧后的、深沉如墨的青黑色!表面流淌着自然形成的、如同熔岩凝固般的深色釉泪!鼎壁厚实,三足粗壮,敞口边缘因为高温熔融而微微外翻、光滑如镜!整个鼎身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和一种岩石般的厚重质感!与之前那些粗糙的陶器相比,如同凡铁与精钢的差别!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三口几乎一模一样的、墨黑发亮、流淌着釉泪的巨鼎被依次拖出,如同三头从地狱归来的、沉默的巨兽,排列在窑口前滚烫的泥地上!惊人的热辐射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草叶拿起一块冷却的厚陶片,用力敲击其中一口鼎的鼎腹。

 铛——!

 一声低沉、浑厚、带着金属质感的悠长鸣响骤然荡开!穿透了热浪的呼啸,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这声音,比石锤的陶埙军号更加沉重,更加威严!如同神只的宣告!

 “都听清了?”草叶的声音在鼎音的余韵中响起,冰冷而清晰,“这三口鼎!是火神赐予的圣物!是部落存续的根基!”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石根和他怀里的种子袋,扫过那些眼冒绿光的战士,最终落在窑口旁那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原料”——之前剥皮剃毛后剩余的、被砸碎搅烂但尚未用完的敌人和族人的尸体碎块,以及寒潭边堆积的、富含淀粉但未经处理的植物块茎(包括那些作为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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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草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祭祀般的肃杀,“把‘肉’!洗干净!剁碎!骨头砸开!把‘根’!洗干净!去皮!切块!全部!倒进鼎里!加水!加到鼎口!”她的手指向那堆尸体碎块和植物块茎。 命令如同惊雷!用那些尸体…和最后的种子…一起煮?!

 “草叶姐!那是…那是种子啊!最后的种子!”石根发出凄厉的哀嚎,死死抱住袋子,“煮了…我们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希望?”草叶猛地转身,眼神如同燃烧的冰焰,直刺石根,“饿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希望?被穴熊人冲进来剁碎了丢进鼎里,就是你的希望?”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冷酷,“种子?煮了!能活命!就是希望!不煮?留着它们,看着所有人饿疯了互相撕咬啃食,然后一起死!那才是绝望!把种子!交出来!”

 “不!我不!”石根如同疯魔,抱着种子袋蜷缩成一团。

 草叶没有任何废话。她一步上前,枯瘦却带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瞬间扣住了石根的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夺过种子袋!

 “啊——!”石根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腕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草叶看也没看他,将种子袋丢给旁边一个战士:“倒!连袋子一起!倒进第一口鼎!”她又指向那堆尸体碎块和植物块茎,“洗!剁!砸!切!快!倒进鼎里!加水!”

 绝对的威压和赤裸裸的生存逻辑碾碎了最后一丝犹豫。战士们麻木地行动起来。尸体碎块被拖到寒潭边,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胡乱冲洗(更多的是冲掉表面的泥土和血污),然后用石斧疯狂剁砍成更小的碎块,骨头被砸开,露出里面的骨髓。植物块茎被粗暴地削去外皮,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状。种子连带着干瘪的种皮,被一股脑倒入第一口巨鼎之中。接着是剁碎的“肉块”、骨头渣、植物块茎…混杂着冰凉的寒潭水,被一桶桶倒入三口巨鼎之中!鼎内迅速堆满了令人作呕的混合物:暗红的碎肉、森白的骨茬、灰黄的植物块茎、干瘪的种子…在浑浊的水中沉浮翻滚。

 “烧!”草叶指向巨窑,“把鼎搬回去!架在窑心!大火!烧开!烧透!”

 三口沉重的巨鼎被重新抬入窑口深处,架在青白炽烈的火焰之上!皮囊风箱再次被疯狂推动!强劲的气流灌入!火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贪婪地舔舐着鼎底!惊人的高温迅速传导!

 鼎内的混合物开始剧烈反应!冷水迅速升温,表面的血污和油脂开始凝结成灰白色的浮沫。接着,水开始翻滚!大颗的气泡从鼎底涌起,带着碎肉、骨渣和块茎翻滚上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生肉、植物淀粉和骨头焦糊的诡异气味,随着蒸腾的热汽,从鼎口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沟壑!

 这气味…腥臊、油腻、带着生食的土腥和高温烹煮的焦糊…极其怪异,甚至令人作呕!但在这极度的饥饿面前,这气味却如同最强烈的诱惑!战士们死死盯着那三口喷吐着热汽和怪味的巨鼎,喉咙不受控制地疯狂蠕动,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口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绿光!胃囊在疯狂抽搐,发出雷鸣般的咕噜声!

 “不够!”草叶的声音在蒸汽的嘶鸣中响起,冰冷而清晰。她指向窑口旁那堆剩余的、富含油脂的树皮内皮、废弃的毛发、以及之前剥树皮时收集到的、一些带有特殊辛香气味的草根和树皮(原本用于驱虫或简单治疗),“把这些!也扔进去!剁碎!扔进去!”

 最后的“调味料”被投入翻滚的鼎中!油脂在高温下融化,辛香的草根树皮释放出些许微弱却独特的刺激性气味,试图掩盖那浓烈的血腥和生肉味。

 鼎内的液体彻底沸腾!翻滚的泡沫变成了灰黄色,里面沉浮的碎肉颜色变浅,骨头显得更加森白,植物块茎变得半透明。那怪异的气味在高温和“调味料”的作用下,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血腥味被油脂和高温压制,植物淀粉的甜香和辛香料的微弱气息开始浮现,混合成一种…原始、粗粝、却带着致命诱惑力的“肉羹”气息!

 咕咚!咕咚!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沟壑内此起彼伏!饥饿的火焰彻底烧毁了所有的心理障碍!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在那三口翻滚的巨鼎上!石根也忘记了手腕的剧痛,瘫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鼎口喷涌的热汽,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