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甘之如饴

霍云楚手持大刀在院中练武，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裳洒落在地上，她却像不知疲倦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刀，直到最后一式舞出，她的胳膊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

“云楚。”

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怔住，转头看到父亲负手站在院门口，她慌忙的刀放在一旁走到霍北之面前行礼。

“父亲。”

霍北之扶住她颤抖的双臂，将她扶起来。

“宫里的东西送来了，有你出嫁的服侍用具，还有为你准备的嫁妆。”霍北之说，霍云楚低垂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随后抬头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女儿知道了，让他们把东西抬到我院里吧。”

霍北之看着霍云楚的笑颜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从小到大，霍云楚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旁人看来只觉得霍将军的女儿也同他一般英气豪爽，从不将什么事放在心上。

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至纯至善最重承诺，且一心念着昭和公主的。

幼时霍云楚总跟着她进宫，她嘴上不说，但每次进宫前都会精心打扮，吵着嚷着让娘给她梳好看的天发髻。昭和公主说宫中无趣，她就变着法的去索罗有趣的玩意儿带进宫中哄她开心。

他的女儿，心思单纯，虽面上不说，但她心中是个十分有计较的人。

夫人生霍云楚时，他还在北地征战，北地苦寒，夫人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他又不愿纳妾，想着有个女儿也挺好。

可总有人说，他身为武将却只有一个女儿，将来无人继承衣钵，一身好武艺和将军的的名号岂不白白废了。

他心中虽不在乎，但这样的话挺多难免心烦，只是有一次他带着霍云楚出去见朋友，席间有人拿这件事出来说，说他该趁着年轻再纳一位，生个儿子也好将来承他衣钵。

霍云楚却愤愤起身，走过去站到那人面前，奶声奶气的反驳。

质问她女子何尝不能习武练剑，何尝不能上阵杀敌。

“爹爹不难过，云楚日后定好好习武，将来陪爹爹一起上阵杀敌，像爹爹一样在，做个英武的大将军！”

自那之后，霍云楚当真提起一柄小剑，日日随他习武。

他的女儿很坚强，手被磨破了也不哭，不喊疼，只憋着小嘴憋着气继续练。

后来他携家眷进皇城，遇到了公主，公主当真是为奇人。竟鼓动皇上开了女子入仕的先例，霍云楚颇受公主赏识，甚至为了完成公主的夙愿夺得了武状元。

那日在武场上，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在万人中获得武举魁首，心中郁结多年的闷气终于得到了宣泄，他无比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后来宫变，霍云楚心急如焚恨不得冲进宫去，他拦住了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失声痛哭。

她靠在自己怀中，望着皇宫中漫天大火哭的撕心裂肺。后来他见霍云楚总是拉着季寒水私自外出，派人暗中跟踪，发现她们常去城郊的一处府上。

霍云楚的心思并不难猜，但他心中却总是不敢确定。直到他们一同出征时，他暗中拦截的一封给霍云楚的信，这才确定了心中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她心中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

只是她想要追随之人图谋的事，实在是险之又险，他一边欣慰自己的女儿有了值得追随一生的木匾，一边担心。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前方的路道阻且长，他实在不想看她以身犯险。

如今，还要赔上一生的幸福。

他第一次动摇了，若是自己向淞王服软上交兵权，是否..

他挥手屏退众人，走到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椅上坐下拍拍一旁的椅子示意霍云楚也坐下。

“怎么了？爹。”霍云楚在他身边坐下，一脸不明所以。

看着女儿的脸，霍北之的神色微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要与萧安候世子的事，她知道了吗？”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霍云楚脸色聚变。

“父亲！”霍云楚作势要起身却被他伸手拉住，霍云楚挨着他坐下，脸上仍然难掩惊讶之色。

想来也是，她做的这些事，怎么能瞒得住父亲呢..

霍云楚想着，恢复了神色，点点头。

“我真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竟敢留在燕阳城。”霍北之摸摸胡子笑道，霍云楚低头在他身旁没做声。

霍北之笑了两声，神色严肃起来，他转头看着霍云楚伸手抚上她的发顶，轻声道：“女儿，你可知你跟的是位什么样的人，未来的路..有多难走啊...”

他的语气满是怅然，霍云楚翻身跪下，拱手道：“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但我自幼跟在您身边学的便是忠君报国，淞王当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谋反，害死先皇，先皇后，逼公主假死离宫，挟持二皇子登基趁机把持超纲，乃是乱臣贼子所谓！”

霍北之急忙抓住她厉色道：“别说了！”他左右看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只是隔墙有耳..”

霍云楚低声道：“这些年女儿随爹爹四处征战，您也看到了，淞王没有治世之才。从西南到岭南，这一路上百姓流离失所，烽火不断，民不聊生，女儿实在不忍看到这天下就这般断送在淞王这等奸佞小人的手中。”